雲沁雪面色慘白,雙眼睜大,朦朧的眸瞳中,一片空洞死灰,嘴唇微微顫動著。
一股強烈的痛楚,像是地獄的煉火般,在瞬間燃燒起來,彷彿要把她的魂魄,都焚成了灰燼,痛苦得快要死去……
東陵弈桀氣若游絲,此刻,他的身體,只剩下疼痛一種感覺,剛才那瞬間,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只為保全她的性命。
月無殤深邃的眼眸,微微睜大,瞳孔不斷收縮著,彷彿心中受到了猛烈的撞擊,一時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剛才上演的一幕,與當初的她,何其相似。
剎那間,似乎有一股氣波從全身震盪,心內一陣疼痛的痙攣,好似和什麼與之同鳴,像是被東陵弈桀刻骨銘心的覺悟,深深的震憾到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不在乎後果,不計較得失,只是身體的本能反應。
所有的理智和冷靜,在心愛之人遇到危險時,都化成了衝動,只是一心一意的,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付出所有,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亦甘之如飴。
雲沁雪的眼淚幾度決堤,忍受著尖銳的痛楚,發出小獸般的嗚咽,心被撕碎了一樣,她寧願是自己中劍,承受所有的苦痛,也不願意,再看到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她不要,再一次,承受這樣的煎熬,不要……
她的眼淚,讓東陵弈桀渾身一顫,虛弱的張了張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心,被絞得一片模糊,心裡冷得出奇,全身到下,彷彿都被那份徹骨的寒冷覆蓋。
雲沁雪吃力的舉起手,朝著東陵弈桀的方向,癱軟無力的身體,顫巍巍的掙扎著,口中喃喃叫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我要過去……」
聽到她的叫喊,月無殤迅速回過神來,邪魅的神情隨即收斂,換上謹慎的表情,然而,看著她快要崩潰的神情,緊攥著她的手,不自覺的鬆開。
由於軟骨散的藥效仍在,雲沁雪渾身一軟,支撐不住的跪了下來,她費力的撐著身子,朝著他所在的位置,跌跌撞撞的向前移動,一步一墜,跌倒了再爬起來,看著似近似遠的景象,眼前一陣模糊,胸口一陣緊繃,重重的壓抑著她的心。
柳悅兒匍匐在地上,口中喃喃的喚著東陵弈桀,卻因為身體動彈不得,不甘的咬著牙關,淚水如泉湧,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毒素似乎遊走得特別快,神智已經有些不清醒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她終於可能死心了……
仇剎狹長的鳳目微瞇,本想到東陵弈桀身邊,拿到他懷中的圖紙,但是,就在這時,一大隊人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之勢,從崖道那邊衝殺過來,領頭的男子,正是蕭輕寒的侍從墨楓,他緊咬牙關,心中暗道不妙,不得不抽身而退,迅速調整兵力,與之應戰。
此刻,懸崖頂上,兩方人馬混戰激烈,誰也顧及不了,誰的安全。
這是一場惡戰,兩方人馬不饒不讓,打得你死我活,冷洌的寒風中,暗器四處縱橫,刺入身體,長劍削斷四肢,半空飄血,猛攻而上,見人就砍,血光漫天,無情斬殺,天昏地暗。
片刻間,周圍就堆積一地的屍體,只覺面目全非。
兩方人馬率領分隊,皆是殺紅了雙眼,冷洌的寒風蝕骨,似利刃切割著臉上的肌膚,染血天際,彷彿無情的老天,正漠然的俯視地上,這一片血海。
蕭輕寒帶著寒月宮的右護法與四大御座,前來清理門戶,仇剎此人狡詐非常,這次再讓他逃脫,日後,更是難以捕捉他的蹤跡。
蕭輕寒縱身一躍,來到東陵弈桀身邊,點住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幫他止血。
隨即,從瓶中拿出一個續命的丹藥,餵入他的口中,掐喉迫他吞下,再以內力,順著他的喉道,將藥迅速化開。
雲沁雪空洞的眸子微微揚起,以極為緩慢的速度,來到東陵弈桀的身邊,卻最後幾步的時刻,頹然的倒了下來,力氣無全,蕭輕寒見狀,迅速伸手扶住了她。
蕭輕寒微微低首,看著懷中即將崩潰的雲沁雪,波濤洶湧的眸子,不禁微微顫動,那裡面,藏著刻骨銘心的心疼,深切的低喃道:「沁雪,對不起,我來遲了……」
他得知仇剎在山林各處,埋了大量的火藥,一旦被人引爆,連串的火藥爆破,到那時,整個山勢,都有可以坍塌,可是,由於折除火藥的方法,必須十分小心謹慎,所以,才多花費了一些時間。
他還將仇剎準備逃脫的密道,派了大量的人馬駐守,讓他退無可退,無處可逃!
這樣的計劃,都要多虧東陵弈桀和月無殤兩人,成功吸引了仇剎的注意力,讓他忽視了周圍,暗衛們的動向,才沒讓他投鼠忌器,同歸於盡。
東陵弈桀為人心高氣傲,蕭輕寒本來以為,他不可能,接受自己的援助,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接受了,從這方面,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在乎沁雪,對付不熟悉的對手,知已知彼的他們,更能確保沁雪的安全。
雲沁雪頹然的跪坐下來,神情痛苦,清幽的眸中,流轉著朦朧的水色,似墜非墜,輕輕張了張唇,勉強發出微弱的聲音:「不要死,求你……」
東陵弈桀心臟跳動的力度,越來越弱,由於傷及肺部,他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彷彿只剩下,最後一口氣,費力的張開染血的唇,他的聲音,虛浮飄渺,好像生命快走到盡頭,「此生唯一,吾愛足以……」
他的手,微微一顫,可是,卻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雲沁雪,然後,露出一抹不像笑的笑,深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所有的愛、痛、苦、愁,化成綿綿不盡的不甘與遺憾,漸漸消失在輕合上的眼眸裡。
雲沁雪的心,狠狠的抽搐起來,她緊咬著紅唇,手指憑空抓撓著什麼,卻抓不住什麼東西,此刻,她所能感覺的,除了寒冷的空氣,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