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腹中,他來不及品嚐甜蜜的味道,他的視線裡,清晰的花破繭,漸漸地幻變成千萬個花破繭了。
而後,他的頭,沉沉地埋在了桌子上,昏睡不起了。
花破繭知曉迷魂藥的藥性發揮了,閻星魂肯定得睡上三天三夜才會甦醒。這個迷魂藥是亦芳菲特製的藥水,無色無味,稍稍沾染酒杯杯沿上,沒有被人發現的可能性。
何況,因為她的關係,閻星魂早就卸下了防備。
而她的逃跑路線,必須在他清醒之前,逃出他的地界,逃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去。那個地方,就是夏雨島,一個連當今皇上都沒有辦法找得到的世外桃源。
不過在她去找芳菲之前,她必須先找到夜湘子,因為只有箱子才有辦法進入夏雨島的地界,別人是沒有辦法幫她送到夏雨島的。
花破繭再低眸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閻星魂,一抹淡淡的不捨,飛過她的眼角,她手指顫顫,撫上他濃密烏黑的青絲。
對不起,冷面男,我沒有辦法陪在你的身邊,我沒有這個自信,對不起。
水波飄揚,淡淡的水霧,浮動在她的眼角,她仰頭,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用力地抹過眼角一把,而後狠狠心,喚人進廳。
「小童何在?」
伶俐的小童,聽聞花破繭的叫喚,馬上急急地趕到大廳來。
「夫人,傳喚小童,有何吩咐?」小童畢恭畢敬道。
花破繭笑了笑,她用手指點了點趴在桌面上的閻星魂。「你家大少爺今日高興,多飲了幾杯酒,似喝醉了。勞煩小童,幫忙將大少爺帶回房中,好生讓他安歇。」
小童看著趴在桌面上的閻星魂,他有些不解。大少爺平日酒量好得很,今日怎麼會那麼容易喝醉了呢?
他視線略過桌面上,在攙扶起閻星魂的瞬間,看到酒罈中的女兒紅並未少多少,心中不覺更為驚詫了。
然花破繭微微不悅的神色,讓小童來不及多想,他將閻星魂掛到他的肩膀上,跟隨著花破繭的腳步來到了閻星魂的房間。
「就讓他這麼安躺著便可以了,你出去吧,我來給他寬了衣衫,好讓他睡得舒適點。」笑容淡淡,花破繭吩咐道。
小童點頭道:「小的告退,夫人若有什麼事情的話,就叫喚小的一聲,小的馬上就過來。」
花破繭朝他擺擺手:「知道了。天色不早,明日再來伺候你家大少爺,今日小童就早點安歇吧,忙了一日,你也該累了。」
「是,小的這就去歇息。」小童看著花破繭眼神溫柔地替著閻星魂取下了羊皮靴子,他搖搖頭,覺得他自己想多了。興許是大少爺難得今日高興,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他眼中含著笑意,退出了閻星魂的房間,臨行前,他再回望了一眼,竟然發現夫人輕柔在大少爺的額頭上戀戀不捨地吻著,當下面色緋紅起來,他趕緊替他們閉了房門,回到下人居住的塌下歇息了。
這一晚,小童的夢境很美,他看著大少爺跟夫人那麼幸福地站在一起,嘴角流瀉甜甜的笑光。而就在他入夢不久之後,花破繭已經整理好了行李,打包背在了肩上。
她的目光對著塌上昏睡不醒的閻星魂,清亮的眼眸中浮動渺渺的白霧,她仰頭,拚命控制住內心翻騰的那種感覺。
貝齒輕輕地咬下泛白的唇瓣,她將眼眶中溫熱的氣流,用力地逼了回去。而後背轉身去,她輕手輕腳地踏出了他的房間,出了之後,又輕輕地虛掩了回去。
趁著夜深人靜,四下無人之時,她朝著她多日來早就探查好的後院小門方向而去。月光如水,此刻斜照在她的容顏上,泛動銀白色的光暈。
吱呀呀——
沉重的木門發出啞啞的聲音,花破繭的手心捏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好在很少有人會來關注這裡,因為此處荒廢已久,就算巡邏的護院,也很少來此查探。
她放心了,輕步而出,再將門環輕輕地拉攏,關閉。
蘇州別苑的後門外,是一條窄小的古巷,長長的,深深的,在這個寂靜的夜中,透著幾分陰冷的氣息。
花破繭顧不得看什麼,她的身影沉入了這片深深的古巷中,融入了夜色中,很快,消失在了古巷的盡頭。
喔喔啼——
天色微朦,公雞打鳴。起早的小童打著哈欠,披著一件外衣,睡眼惺忪地提著一個水桶,前往古井旁洗漱。
忽而,一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毫無聲息地飄蕩在了他的身前。這朦朦的天氣裡頭,還未完全清醒的小童看到眼前黑幽幽的飄蕩影子,不由手中的水桶碰地一聲,驚得掉了地面。
他的睡意此刻全消了,他哆嗦著身體,緊張地抬起頭,卻在視線接觸到那熟悉的銀白色月牙面具時,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歸到了原位。
「大少爺。」小童趕緊施禮,他心中納悶,不知道為何大少爺這麼一大清早來這裡呢?
「夫人呢?」閻星魂的眼睛紅光佈滿,他身側的拳頭,握得很緊很緊,那指節在微微地發顫。
「夫人?」小童有些茫然。「夫人不是在大少爺的房裡嗎?昨天晚上大少爺喝醉了,夫人讓小童給大少爺攙扶到房中,而後由夫人照料大少爺安歇的。夫人還,還——」話到這裡,小童的腦袋中閃過那副親吻的畫面,他的臉蛋騰地一下飛紅了起來。
「她還怎麼了?」閻星魂的嗓音是低沉沙啞的,他努力地在控制著某種情緒。
「夫人很喜歡大少爺呢,她一直在親大少爺的額頭,後來的事,小童不敢看了,趕緊回自己的下榻去了。」話一出口,小童忙驚慌失措地跪了下來。「小童錯了,大少爺,小童並非有意偷看的,請大少爺恕罪。」
閻星魂聽了小童此言,他本滿腔的怒火,不知為何,稍稍地降下了。這個該死的女人,明明心中有他,為何還要如此絕情,不辭而別呢?
更該死的是,他明明知曉她哪裡不對勁,卻沉迷在她甜美的笑容中而忘記了該有的防備。什麼時候起,他對她的戒心已經降低到這種程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