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果然如方箐所料的那般,寧王御天麒傳下命令,借口聽雨樓靜側妃臥病一事,不許方箐出門,要求方箐留在寧王府,好好地照顧靜側妃。而且,每到她走出蘭心居,她總能發現蘭心居外有幾道鬼鬼祟祟的跟蹤影子。
紅袖好幾次想要耍他們一下,方箐都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三小姐,他們整天跟尾巴似的,黏著我們,一點都不自在。三小姐為何不讓奴婢戲耍他們一下,也好過這麼無聊地過日子嗎?」紅袖無精打采道,她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暗淡無光。
方箐淡眉揚了揚,她漠然道:「春香,你難道忘記我怎麼吩咐你的了嗎?」
紅袖嘟了嘟嘴角,她低頭道:「三小姐說的嗎?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嗎?可是三小姐,究竟什麼時候才算得上順應天時、地利跟人和了呢?」她煩躁地從小徑旁側折下一根枝葉,手兒無聊地搖了搖。
方箐淡眸之中光色漂浮,她定定地望著紅袖道:「稍安勿躁,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唉——
紅袖長歎一聲。「希望三小姐在沒有被靜側妃搞得抓狂之前,可以告訴奴婢時機到了。」她撇了撇嘴角,搖搖頭。
其實看到靜側妃那個大醋缸,紅袖打從心底裡就討厭得很。那個女人自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掛著落月王朝第一才女的美名,平日裡張牙舞爪,目空一切,看起來好像很有能耐的樣子,實則就是一根菟絲草,毫無自我,只能依附在寧王御天麒這棵大樹上生存。一旦御天麒這棵大叔不能給予她足夠的養料,她外在的光環就會消失,她就會慢慢地枯萎下去,直至老去、腐爛、死亡。
不像三小姐,獨立自強,才華縱橫卻不喜顯山露水,擺出來炫耀,關鍵時刻,卻能救人救己。她,本身就是一棵大樹,不但不需要依附別人,她還能讓別人依附,她能給別人遮陰擋雨,守護她想要守住的人,無論前面多少困難,她都不懼怕,為守護的人不斷地努力著,絕不輕言放棄。
這樣優秀的三小姐,為何寧王就是看不到呢?卻獨獨寵愛了那根菟絲草三年,放著這顆蒙塵的珍珠,他真的天底下最笨的笨蛋,最不會欣賞人的傻瓜。
好在他是個笨蛋,這樣的話,呵呵——紅袖不由地暗中發笑。這樣一來,她家少主不就有機會了嗎?
呵呵——
一想到三小姐跟她家少主才子佳人般地站在一起,那完美而和諧的畫面,紅袖就忍不住發笑。
方箐奇怪地飄了紅袖一眼,這個丫頭在想些什麼呢,傻里傻氣的,那琉璃國聰明絕頂的三皇子夙燁怎麼會收這麼一個丫頭在身邊當屬下。
她無奈地搖搖頭,抬眸聽雨樓已在眼前,她淡眸之中浮起一道冷光,警告地看了紅袖一眼。
「春香,聽雨樓到了。」
紅袖靈眸一震,而後趕緊畢恭畢敬地站好,緊跟方箐的身後,她臉上的俏皮之色全然不見,換之的是乖巧柔順的眼神。
她小心翼翼地與方箐保持一段距離,隨著方箐緩緩地走進了聽雨樓。聽雨樓內,玉兒正餵著陸儀靜小口小口地吃著清淡的小米粥。
她一見方箐進來,神情忽然變得有些不太自然,沉著一張略帶蒼白的柔美臉龐。她懶懶玉手伸起,推了推粥碗。「玉兒,拿下去吧。」她取出玫紅色的碎花手絹,優雅地擦了擦唇角。而後,眼角輕輕一飄方箐。
「你,來了,坐下吧。」她指了指榻前的小圓凳。
方箐淡然地落坐,她瞧著靜側妃氣色還可以,便出於禮節需要,問候了她一聲。「靜側妃,昨晚聽說你突染怪病,本王妃特意過來看一看,不知道靜側妃今日覺得身子如何了?好些了嗎?」她淡然眸光,掃過四週一眼,目光突然停駐在某一個地方許久,而後光色漾開眼底。
陸儀靜看著方箐,她就一肚子火,她「騰」地一下子從雲塌上坐了起來,一雙盈盈水眸之中浮動一道恨意。「鸞玉卿,明人不說暗話,我會生病,還不是拜你所賜?」
方箐淡眉微微凝起,她冷冷一笑。「陸儀靜,你都算計本王妃多次了,我只不過是對你小小的懲戒罷了。兩相權衡利弊,倒還是本王妃吃虧了呢。」她嘴角揚起,流光飛出。「妹妹你知道嗎?寧王爺昨天半夜突然來蘭心居了,你想不想知道他對姐姐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了嗎?」
紅袖站在身後,她眼眸流露驚色。她絕對不相信三小姐會為了寧王御天麒而對陸儀靜說這種挑釁的話,可是她不解,三小姐為什麼要這麼說?她究竟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啊。
陸儀靜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刺入棉被中,她紅了眼睛,逼視著方箐道:「麒哥哥他對你說什麼了?」
「你的麒哥哥,半夜三更地跑到蘭心居,讓姐姐我寬衣解帶,好好地伺候他,你說,這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還能有什麼別的事情好做的,當然是跟寧王呆在聽雨樓裡,跟妹妹你做的事情一樣的嗎?」她淡然的眼眸中,竟然浮現一抹得意之色,可是細看之下,卻那得意未達眼底,那裡,依舊是冰寒淡漠。
陸儀靜氣得面色漲紅,她憤怒之下,揚手朝方箐揮過來。方箐淡眸殘殺,她冷冷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警告她。「你這只趕不走除不去的蒼蠅,你可知道,三年來我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她狠狠地一揮手,將陸儀靜揮倒在雲塌上。「我告訴過你,你會得到你應有的懲罰的。而這個懲罰,沒有比讓寧王遠離你的法子更好了。」她低頭,湊近陸儀靜的臉頰,冷冷一笑。
陸儀靜憤恨地盯著方箐。「鸞玉卿,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你終於說實話了。從昏迷清醒過來之後,你的性子就變了,你變得那麼徹底,你將所有人的眼睛都蒙蔽了,可是唯獨我陸儀靜,沒有被你的改變所蒙蔽,我清楚地知道你,知道你是來復仇的,知道你是要搶奪我的麒哥哥的,所以我一直防著你,一直沒有對你鬆解半刻過。你想跟我搶麒哥哥,這輩子都休想,休想!」
方箐冷冷一飄陸儀靜。「可是你知道嗎?靜側妃,你的麒哥哥停駐在本王妃身上的時間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了,而相反,他在你身上的時間卻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了。你知道嗎?我昨晚故意讓春香給你下了虛脫散,就是想試探試探你在寧王爺心裡還有沒有位置。」方箐淡淡起身。
「結果是,你昨天晚上病得那麼嚴重,寧王爺都還想跟本王妃多恩愛幾次呢。可是,本王妃知道,有些男人天生犯賤,總以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所以本王妃讓他看得見,卻摸不著,摸得著,卻吃不到。所以,我故意推掉寧王爺,讓他守著你。靜側妃,你還真是可憐得很啊,本王妃真的是好同情你的,你等著瞧好了,過不了多久,你的麒哥哥會毫無保留地將他那顆心放在本王妃這裡。至於你呢,就趕緊找個好的地方哭泣去吧。」她抬手一捏陸儀靜的下顎。「如果你表現得乖巧一點,好好聽本王妃的話,那麼也許我會在寧王爺那裡吹吹枕邊風,說不定他還想起你們過去那麼一丁點的情意,偶爾來聽雨樓陪你吃頓飯。」
「閉嘴!住口!」陸儀靜一聽,她發狂地抓著方箐的雙臂。「鸞玉卿,你休想,你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永遠不會。麒哥哥她絕對不會被你蒙蔽了,他會看清你的。鸞玉卿,你沒有機會翻身的。」
「是嗎?那就等著瞧好了,看看是你被寧王看清了,還是本王妃被他看穿了。」方箐淡然的眸光輕輕一掃,目光有意無意地飄著一道得意的光色。
「鸞玉卿,你的計謀是不會得逞了,我這就告訴麒哥哥去,讓他看清楚你的真面目。」陸儀靜翻身下塌,想去找御天麒,卻被方箐揚手推回到了雲塌上。
「陸儀靜,你以為你還有這個機會嗎?你以為以我現在的優勢,以你現在的樣子,你想寧王爺會相信你呢,還是會相信本王妃呢?你最好搞清楚這一點。」她狠絕地落下一語。
「夠了!鸞玉卿!」門外突然一陣怒吼聲傳來。方箐淡漠轉身,便看到門口站著怒意洶湧的御天麒。
陸儀靜一見此情此景,她立即赤腳下了雲塌,淚眼汪汪地撲到御天麒的懷抱中去。「麒哥哥,你都聽見了嗎?麒哥哥,靜兒好害怕,靜兒好害怕,姐姐好恐怖,她好恐怖啊。」她身體瑟瑟發抖。
御天麒輕柔地撫慰著陸儀靜。「靜兒,別怕,有麒哥哥在這裡,你不用害怕。」他黑玉一樣的子瞳浮現一道恨絕之色。
「鸞玉卿,你這一次玩得把戲功夫下得深啊,連本王差一點也被你騙過去了。不過百密一疏,你功虧一簣,本王昨晚將玉珮落在聽雨樓了,這才有幸聽到你這番精彩的說辭。」御天麒黑玉子瞳泛起一道冷意。「鸞玉卿,本王早就告誡過你,不要跟本王耍什麼花樣。現在,你,立即,馬上,帶著你的丫頭滾出聽雨樓,好好地呆在蘭心居,等著本王的處置。」
聰明的紅袖此刻終於明白三小姐的用意了,她趕緊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御天麒的面前。「王爺,王妃這麼說,也是因為她實在太在乎王爺了,求王爺念在王妃對王爺的情分上,請王爺原諒王妃吧。」
御天麒此刻壓根不想再看到方箐跟她的丫鬟。「什麼都不必說了,滾,立即滾出去,本王現在不想再看到你們。」
「是,奴婢這就扶三小姐回去,王爺息怒,王爺息怒。」紅袖伸手用力捏了她身上的肉,疼得擠出幾滴淚水來。她起身,似攙扶著快支撐不住的方箐,慢慢地走出了聽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