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原是脆弱的,但有時卻能散發出最堅韌的流光異彩。
現在的劉乾坤就像一個被人拆散架的破布娃娃,整個身軀無力的趴躺在地下,手足盡斷,還有幾條斷裂的肋骨直插入肺葉當中,連呼吸也幾乎微不可聞。
按照一般的情況,無論是誰這個時候恐怕早就徹底的嗝屁著涼了,可偏偏劉乾坤還沒死徹底,那顆不屈的心臟還在微微的顫動著,出的多,進的氣少,身下的石塊更是早被鮮血染成了刺眼的暗紅色。
劉乾坤的腹部一陣蠕動,一個小腦袋從破爛的衣服裡鑽了出來,「嗖」的一下,小銀狐的整個身體蹦噠出來。
小銀狐似乎也被眼前的這幕嚇呆了,瞧瞧滿眼的血腥,四散斷肢殘臂,地上的人口鼻全是汩汩而出的鮮血,眼看沒氣了。
按照常理推測,從那麼老高的懸崖絕壁上摔下來,摔的粉身碎骨才是正常,可偏偏這小銀狐啥事沒有,依然活蹦亂跳的。
小銀狐瞪著雙碧幽幽的小眼呆呆的注視著眼前即將殞命的人兒,眼眶中不知不覺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
只見他陡然雙眼一閉,眼角的餘光閃過一絲堅毅,抬起前爪湊到嘴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光滑可人的皮毛下,頓時咬出一個豁口,一股淡金色的血液直湧而出。
如果此時劉乾坤尚存意識的話一定會感覺非常驚訝,怎麼自己隨手撿來的一隻小銀狐,竟然會有如此人性化得表情。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了。
只見小銀狐一瘸一拐的爬到劉乾坤頸部,抬起微微顫抖的前爪,將傷口上的血液滴到劉乾坤業已乾涸的唇邊,死皺著小眉頭,彷彿整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一滴…兩滴……淡金色的銀狐血滑入劉乾坤的唇邊,默默滋潤著緊閉的雙唇。
說來也怪,原本昏迷不醒,只剩最後一口氣吊著的劉乾坤居然機械式的蠕動著雙唇,將銀狐血液大部分收入口腔之中……
過不久,小銀狐爪上的傷口已經再沒有血液流出,原本光滑閃亮的皮毛,陡然間失去光澤,變的黯然失色,小銀狐微微一頓,眼角閃過一絲猶豫,最後頓了頓,一口朝另外一隻前爪咬去。
就在此時原本空曠黑沉的崖底忽然閃過一抹銀光。
那銀光直撲小銀狐,瞬間便籠罩了銀狐。「啪嗒!」一聲脆響,銀狐被掃了一個跟頭,滾出老遠,自殘的行徑也卡然而止。一股銀光彷彿與銀狐如出同源,迅速滋補這銀狐受傷的身體,銀狐受傷的前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皮毛由淡灰色轉眼便得如從前一般油光鑒人。
那銀光飛至劉乾坤頭頂,便停了下來,由極動變為極靜,在劉乾坤頭頂緩緩旋轉著。半空中緩緩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影,居然無法看清楚他的面貌,五官亦顯得模糊不堪,就似一團漿糊,面容不斷扭曲。
「唉!你這小畜生倒是有情有意,狐類生性狡詐,不曾想倒出了你這個異類。自殘救主,善哉,善哉!」那人影懸立半空,俯視銀狐,微微一歎道。
那聲音猶如萬幽古井,深邃綿長,給人一種寧靜致遠,幽谷空蘭的感覺。
「吱吱!」小銀狐抬頭望著那朦朧的人影連連尖叫,那叫聲端是淒厲無比,後爪撐地,兩隻小前爪兒微微抬起,不斷的比劃著,起起落落,竟是向人影連連作揖,彷彿在乞求一般。
神秘人微微一頓,長笑道:「真是料想不到,你這小傢伙如此通人性,竟知我有救他本事,還知道乞求於我,妙,妙啊!」
小銀狐又是一連串的比手劃腳,神態顯得焦躁無比。
「放心吧小傢伙,有我在這裡,便算他是身處鬼門關,只要我想,我就能把他救活過來,你不用著急!」神秘人似乎看懂了小銀狐的動作,微微一笑道。
言罷,只見那人影一指點出,從指間劃出一道流光,化作點點銀芒將瀕死的劉乾坤同小銀狐一同罩住,大袖一揮,須彌間三人便不見了蹤影,原地只留下地上那堆業已乾涸的血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乾坤原本混亂不堪的腦海中不知何時恢復了一絲清明,一縷意識逐漸回歸腦海。
他奮力掙扎著想睜開雙眼,卻感覺眼皮重如千斤,無論他怎樣努力,平日裡輕而易舉的動作,現在卻顯得艱難無比。
一絲意識的回歸,雖然不能控制身體,卻讓劉乾坤重新有了對身體的感覺,這不感覺還好,這一感覺讓劉乾坤痛苦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得了!當然,如果有牆,他又能撞得話。
只感覺渾身上下宛如置身於滾燙的岩漿之中烹煮,熱的幾乎無法呼吸,火辣辣的刺痛灼燒著他身體的每一寸神經,每一寸肌膚,這是種到達骨髓與神經裡的痛。他身體本能的本欲張口痛呼,怎奈根本使不出哪怕是半分氣力,自己的意識彷彿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動彈不得。
炙熱的氣息彷彿在週身血液中蔓延,直到血液也跟著沸騰起來……
可憐的劉乾坤變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卻又無能為力,只盼望著能一頭昏死過去,躲避這種痛入骨髓般難忍的痛苦。他終於體會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啥感覺了。
正在劉乾坤被炎熱折磨的哀嚎時,那種灼熱的感覺突然消散的無影無蹤,一股涼徹心扉的感覺將他整個靈魂包裹起來。就好像在炎熱無比的夏天,一盆冰涼無比的冷水迎頭澆下,炎熱與浮躁全部消失不見了,只剩下絲絲清涼。
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爽得他呻吟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好好去享受這種舒爽的感覺,那股冰涼的感覺卻漸漸的越來越冰,越來越冷。這是股子深入骨髓的寒冷,直達靈魂,彷彿將整個靈魂都要瞬間凍結起來。
冷,好冷,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
劉乾坤原本就沒有太多知覺的身體這一刻徹底不屬於他自己,那縷殘存的意識又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昏了好,昏了好,昏了就不必去承受這麼多痛苦了。」劉乾坤這樣想著。
可意識模糊歸模糊,卻偏偏不能徹底的昏過去,始終保持著對領略痛苦的高度清醒,這些痛苦彷彿放大了無數倍一次又一次的洗刷著劉乾坤的靈魂,讓他領略著非人的煎熬。
「我不要活了,我要死…我要死啊,你讓我死吧!!」劉乾坤意識深處不停哀嚎,這種痛苦實在是太過強烈,任憑意志多麼堅強的人都承受不了。
就在劉乾坤靈魂快要承受不了這種寒冷時,那股子寒冷卻又慢慢褪去,絲絲熱量緩緩包住了他的靈魂。
「我日啊,怎麼還來,這還有完沒完啊?」劉乾坤徹底崩潰了。
就在劉乾坤經受著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之時,小銀狐正趴在一個8字形水潭邊,滿是靈性的雙眼正靜靜注視著他飄來蕩去的軀體。
這個水潭十分怪異,面積不大,卻是由兩個完全不同的小水池銜接而成。兩個小池塘連接在一起成了一個8字形,一邊是暗紅色的潭水,咕嚕嚕滾動著一個個渾濁的乳白色氣泡,散發著絲絲熱量;另一邊卻是清幽見底的暗青色,水面上冒著絲絲寒氣,卻又未有絲毫冰凍的跡象。兩個小水池的交接之處居然是連為一體,連接處恰似一個狹窄的鎖扣,將兩邊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此時劉乾坤的身體就在這鎖扣附近徘徊,仰面朝天的躺在水面上,身體浸泡在水中。一會兒被吸入暗紅色潭中,悠悠然漂了一圈之後又被捲入暗青色潭水那邊,如此翻來覆去,來來回回個不停。
不過每次在水潭中轉過一圈之後,劉乾坤身上的皮肉骨骼也就會少了幾分,來來回回上百次之後,潭面上再也看不到他軀幹,只留下一個頭顱兀自雙眼緊閉,在潭水中漂來蕩去。
約莫過了盞茶時分,潭水中異象又起,只見劉乾坤那孤零零的頭顱下方開始長出些如蚯蚓般大小的肉芽兒,密密麻麻一圈,這些肉芽兒以極快的速度生長著,漸漸連成一片,慢慢凝成脖子、肩、軀幹、手臂……
一個嶄新的身體就在劉乾坤頭顱下方凝聚成形,不過卻沒有一絲體毛,新長成的皮膚也呈現出一抹粉嫩的紅色,就連岸邊的小銀狐見到這驚人的一幕也興奮得上躥下跳。
不過劉乾坤卻依舊雙眼緊閉,雙眉緊鎖,顯然對外界的一切毫無感知,正沉浸在極大的痛苦當中。
小銀狐眼睜睜的看著劉乾坤在潭水中飄來蕩去,沒有絲毫醒轉的跡象,兩邊的潭水顏色卻以難以覺察的速度緩緩變淡,時間也隨之一天天悄然流逝。
銀狐身旁站立著一道模糊的身影,看著銀狐急得上竄下跳的,嘴角竟隱約間勾起一絲弧度。
「小傢伙不必為此子擔憂,我擔保他無事便是!能在這日月潭中重塑肉身乃是天大的造化,若能吸盡這潭中精華,其肉身潛能無限,如能修得無上功法,前途將是不可限量也!」
他躬下身來,輕輕的撫摸小銀狐柔滑光亮的毛絨,看著正焦躁不安的小銀狐,微笑道。但是他朦朧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水潭內的劉乾坤,死死的盯著,目光中竟然閃過一絲驚奇。
小銀狐好像聽得懂神秘人所說的話一般,頃刻間便不再焦躁,居然還頗為靈動的點了點小腦袋,目光中竟閃過一絲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