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八九日,還算是順利的出了中原,幾個人由馬車換為騎馬,日程又加快了一些。距離他們的目的地笨城,還有不到三天的路程。
「今日就在這裡休息吧,趕了好多天的路,人可以,馬也受不了。」無憂疲憊的從馬上下來,攙扶著韓逸冰,遠遠的走過來。
趙敏看了一眼身後的唐寧,這人真是變態,這麼拚死拚活的趕路,還這麼精神奕奕的,真不知道是不是打了興奮劑。
這次唐嫣並沒有和他們一起來,而是先回了逍遙山莊,其實唐寧本來也不是很想讓敏敏跟著的,但是敏敏作為一個穿越者,或許她所知道的東西將來會對事情有一定的幫助,所以也就帶著她了。
「你等一會,我找你送你去休息。」唐寧從身後拍了拍敏敏的肩膀,抬首望了望眼前的雙層客棧。
這客棧屹立在滿是沙塵的荒漠之中,岌岌可危的招牌上模糊的寫著崎水客棧四個字,這讓敏敏想到了龍門客棧。
「唐公子,你說讓人送我,人呢?」敏敏站在客棧門口,瞇著眼往裡看。
唐寧挑眉,「我不是人嗎?」
敏敏回頭看著他,她真想點頭啊。大神你怎麼會是人,就算你是人,也是食人族的人吶= =。
吃飯如今對於敏敏來說,無疑是最不想做的事情了。看著坐在無憂身邊優雅用餐的韓逸冰,她有些哀怨,自己得到什麼時候才能有那種大家閨秀的氣質啊……
敏敏決定從現在開始修煉。
她縮起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夾了一塊苦瓜,再小心翼翼的放進自己的碗裡,動作無比輕柔,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她又緩緩的把筷子擱在碗上,盡量不碰出聲響,再倒了一小杯清酒,輕輕地吞入自己口中。
「你手抽筋了麼?」唐寧好奇地問。
「噗……!!!」
趙敏終於沒能保持住,很是不雅的將嘴裡的酒噴出去,一人有難,殃及池魚啊,很是不湊巧坐在她對面的孔雀大人黑著臉,默默的站起來,冷哼一聲悻悻離去,只留下桌子前那些依稀可見的水跡。
被規則支配的是人,支配規則的是神,所以,唐大神絕對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忍俊不禁,人家只是十分冷靜淡定的拉著石化的某人換了一張桌子。
客棧的老闆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無情的痕跡,步履蹣跚的背影顯得蕭索無比,這無垠的荒漠中,是怎樣的一種堅持才可以讓他駐守這麼些年?
敏敏不知道。
她望著老人奔波忙碌的身影,卻感覺不到他的孤獨,換一種說法,他雖然孤身一人,卻並不讓人覺得他寂寞。
爺,開的不是寂寞,是客棧。
客棧老闆將唐寧交給他的食材做成一道道精緻的佳餚,望著擺在唐大神桌子上的美食,無歡瞟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一時之間,氣不打一處來。
「哼,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講究倒是不少。」孔雀不屑的斜了某大神一眼。
唐寧竟也沒有任何氣惱,反而聽到這句話後,清冷的眼光,從敏敏身上收回來,然後毫不在意的落在無歡身上,那目光,只彷彿看一隻螻蟻,連嘲笑和輕視,都已經沒有了。
「何為真善?善我者為善;何為真惡,惡我者為惡。這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東西。」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只是用很平常的語調,敏敏卻聽得如驚雷炸響,似乎一下子懂了很多,卻又說不上來,只是一種言語無法表達的驚悟。
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敏敏大徹大悟的樣子,唐寧繼續道,「帝王將相,千秋功業,哪一個不是血肉鋪就?今日大狠大惡,但來日成王成聖之時,就是大慈大善,自有天下人歌功頌德。何謂正義?自古成王敗寇,笑到最後的人,才有資格說正義。」
說罷,他輕輕的笑了。燥熱的塵風中,這又像狐狸又像貓兒的笑容,狡黠而溫暖地延伸開去,讓人一路聆聽,一路傾心,彷彿看穿一切,又飽含一切,就這麼一直蔓延到歲月的盡頭。
無歡雖被唐大神的話與絕色震撼到,嘴上卻還是不願承認,「你如此說又有什麼用?你既非王也非聖,只不過是一個江湖粗人!」
「那又如何?」唐寧仰頭看天,想不到這荒漠之中的天,也碧藍如洗。他的聲音如在風中凜冽,那是他一貫的驕傲,不容踐踏的驕傲,「我只知道,人生轉瞬,只有在不斷的挑戰、不斷的超越中,才能趨向圓滿,而名利場上,我討厭的東西太多……」
「你以為你是什麼人?究竟是不屑,還是根本就做不到?說的倒挺冠冕堂皇。」無歡瞇了瞇眼,仍無視周圍所人對他投去的憎惡眼光,大刺刺的開口。
「我是什麼人?」唐寧挑眉輕笑,「這個答案連我自己都想知道。」
敏敏靜靜的看著唐寧默然品茗的樣子,忽然深思起來,什麼叫真正的神呢?真正的神,不是光明的統治者,也不是黑暗的獨裁者。而是站在明與暗之間,無正邪,無善惡,只憑一顆本心,只憑本心行事,卻在談笑間,翻覆一整個天下。
這,就是所謂的大神吧,就像唐寧,就像唐少逸。離經叛道,不畏世俗,隨心而行。
眾人皆沉浸在唐寧的話中久久不能回神,完全沒有注意到客棧老闆那高深莫測的笑容,以及那一雙與他年齡極其不符的眼睛,散發的暗藍色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