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說你最愛我的人,又不是我最愛的人,與我何干?」
「你怎麼可以對一個深深愛慕你的少女如此說?難道你不知道她會傷心嗎?」朱見淳憤怒的咆哮道,幾滴唾沫噴在丁紹宇臉上,丁紹宇嫌惡的看了朱見淳一眼,用袖子擦掉臉上的唾沫,自言自語道,「回去要好好洗洗臉。」
見丁紹宇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對自己的問題置若罔聞,朱見淳氣得差點暈厥,惡狠狠的瞪著丁紹宇,好一會,才重重的從鼻子裡哼出一聲。
「我不愛她,她傷不傷心又與我何干?若我與她曖昧不清,我心愛的女子就會傷心難過,許王殿下,我不是你,你喜歡做情聖,喜歡女人們把你當夢中情人圍繞著你,我不喜歡,我不喜歡招惹那些女人,所以,我更喜歡風塵女子,因為我無心,她們無情,彼此不會有負擔。」
「本王不想聽你那些謬論!繼續說玉兒的事!」
丁紹宇淡淡看了朱見淳一眼,一臉的不情願,「這會耽誤我磕頭!會耽誤小小的病情。」
「本王已經讓人去請了趙太醫,不會耽誤給小小看診。」朱見淳一時不察,脫口而出,看見丁紹宇微微含笑的臉,心知挨了丁紹宇的算計,也沒有辦法,只得狠狠掃了丁紹宇一眼。
丁紹宇微微一笑,也不在乎,其實從朱見淳說了那句得不到她的心便得到她的人吧,他就知道朱見淳不會對小小置之不理,之所以會答應磕頭,一是為了償還三年前的那條人命,雖然那事錯不在他,可是畢竟是他引起的,而且他也想趁此化解朱見淳心裡的那個結,免得以後他老拿這事要挾自己,再則也是穩妥起見,畢竟沒有萬全之策,他也不敢拿小小的病情冒險。
如今聽到朱見淳親口承認去派人去請了趙太醫,從他見到朱見淳起,就沒見到有下人進入客廳,也沒聽到朱見淳下令,看來,在朱見淳進入客廳與他談判之前,就已經派人去請趙太醫了。
如此,甚好!
「王爺不用如此抑鬱,王爺既然遵守約定請了太醫,我也會遵守約定磕夠一萬個頭。」丁紹宇不想和朱見淳鬧僵,主動給了朱見淳一個台階,朱見淳冷哼一聲,沒有說話,丁紹宇知道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台階,便笑了笑,說起了往事,「她不甘心我不愛她,一直纏著我,非要我愛她,我承認她的確是個極美麗的少女,可惜,我不愛她就是不愛她。」
「最後,我被她鬧得實在心煩,便道,我不會愛你。她問我,你有愛的人嗎?我說沒有。她說,她有自信我會愛上她。我當時是用非常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目光裡滿是鄙夷和不屑,我想她也看出來了,所以……所以,臉上很是受傷。」
朱見淳靜靜聽著,臉上雖然時不時的露出憤怒的表情,但好在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做出暴打丁紹宇的舉動來。
「她很執拗的說我既然沒有喜歡的人,就一定會愛上她,我說,我沒有喜歡的人,你沒有機會,我有喜歡的人,你更沒有機會,無論怎樣,你都沒有機會!你這樣,只會讓我生厭,你還是趁早死心吧!」
說到這裡,丁紹宇謹慎的看了朱見淳一眼,見朱見淳臉色還算好,便繼續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死心的死字觸動了她的情緒,她當時一臉的失魂落魄,不停的喃喃自語道,死心?死?死了?死了他就一定會記住我的,死了他就一定會記住我的。我當時並沒有在意,繼續去玩樂,在萬花樓裡大醉而歸,第二天清早醒來,才從下人嘴裡得知她於昨晚從最高的城樓上跳了下來,當場死亡,鮮血流了一地。」
等了許久,也沒聽到朱見淳的失控咆哮,丁紹宇詫異的看向朱見淳,只見他頹然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臉色慘白,肩膀塌了下來,一向挺直的腰彎成了弧形,雙臂無力垂下,就像……就像經受了致命打擊的人一樣。
「王爺……」丁紹宇試探著喚他,朱見淳沒有反應,雙目茫然無神不知看向何方,丁紹宇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臂,提高了聲音喚他,「王爺。」
朱見淳還是沒有反應,丁紹宇原不想打擾他,畢竟消化這樣一件困擾自己多年的事情需要點時間,可是想起小小的病情不容耽誤,丁紹宇只得硬著頭髮又推了推朱見淳的手臂,這一次,朱見淳有反應了,無神的眼眸裡凝聚了一點神采,緩緩看向丁紹宇。
丁紹宇開心的看著朱見淳,剛要開口說御醫的事,卻聽到朱見淳一聲咆哮,「滾!」
「王爺……」
「給本王滾!通通滾!滾出去!」朱見淳指著門口,如一頭暴怒的獅子般失控的咆哮道,丁紹宇愣了愣,有些愧疚的看著臉色刷白的朱見淳,站起身,沉重的向門口走去,剛走門口,又不甘心的回頭道,「王爺,御醫的事……」
「滾!給本王滾!你再不滾!本王就斬了你!」
「你斬我我也要說,還請王爺遵守諾言,讓趙太醫來給小小看診!」
朱見淳原本暴怒的臉色忽然呈現一片頹廢的神色,丁紹宇不忍的看著他,為了小小,他不得不頂著朱見淳的壓力也要說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丁紹宇焦躁不安的時候,一枚金燦燦的令牌模樣的東西扔了過來,剛好落在丁紹宇的腳下,「拿本王的令牌給趙太醫看,他就會聽你的吩咐了!」
朱見淳的聲音沙啞低沉,透著無盡的悲涼和滄桑,困擾了他三年的夢靨居然是這樣一個答案,他原以為全是丁紹宇的錯,他以為丁紹宇對玉兒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那樣,他就可以有動力恨下去,可以尋找借口繼續折磨丁紹宇,可是現在,丁紹宇居然告訴他這樣一個算不上對與錯的答案。
沒有恨,他怎麼辦?
朱見淳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多年來堅持的理念在這一瞬間坍塌,他的世界裡一片灰暗,看不到一點陽光。
丁紹宇悲憫的看了朱見淳一眼,雖然三年前的事錯不在他,可是,如果他當時能善良點,說話語氣溫和點婉轉點,事情會不會有所轉機?
丁紹宇彎腰撿了令牌,剛好見到王府的管家領了趙太醫來,便急急的出了門去,臨出門前,丁紹宇最後看了一眼朱見淳,只見他還是頹廢無力的癱坐在椅子裡,一臉悲涼的死灰。
丁紹宇長歎一聲,握緊了手裡冰涼的黃金令牌,出了門去。
丁府,麗春院,盛夏時節,院子裡的那幾株稀稀疏疏的垂絲海棠早已花謝,換上鬱鬱蔥蔥的葉子,綠了整個麗春院,枝頭上掛著青色的海棠果,海棠果到秋季才成熟,此時仍是青青綠綠的,掛在枝頭上,煞是惹人喜愛。
而在屋子裡,趙太醫正仔細的給蘇小小聽脈,聽了脈後臉色有些凝重,又叫蘇小小張開眼睛和舌頭給他看看,蘇小小就像沒聽見一樣,表情呆滯。
「請丁大少夫人伸出舌頭。」
趙太醫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蘇小小還是一副呆滯模樣,秋兒歎了口氣,對趙太醫道,「太醫大人不知,我家小姐被救回來後就一直是這個樣子,誰說話她都像聽不見似的,今天好像又更嚴重了,平時,我餵她吃東西,勺子遞到她嘴邊時,她會張開嘴,今天連嘴也不張了,無論我怎麼勸怎麼哄,她都這副樣子。」
趙太醫聽了,臉色更加沉重,但並未說什麼,倒是丁紹宇急了,憂心忡忡的說道,「今天一天都沒吃嗎?」
「早上二少爺就去了王爺府,小姐就一直沒開過口,秋兒使了所有法子,就是不能讓小姐開口。」
丁紹宇急得臉色發青,也顧不得蘇小小和秋兒一向要好,大聲命令道,「還不拿參湯來?」
秋兒乖乖的端了參湯來,可無論丁紹宇怎麼喂,蘇小小就是不肯張口,最後,丁紹宇也急紅了眼,抓住蘇小小的嘴巴,就強行灌湯,秋兒不忍的轉過臉去,不敢再看。
丁紹宇何嘗不心疼,可是,小小不吃東西,生命會一點點流失,他們還有那麼多日子沒有過,她怎麼可以這麼自暴自棄。
「喝啊!我叫你喝!你聽到沒有?我叫你喝!」丁紹宇強行捏著蘇小小的嘴巴,把湯勺塞進她嘴裡,將湯汁灌了進去,可是,蘇小小眼神呆滯的一動不動,似乎連吞嚥都忘了,湯汁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小小,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喝東西?你告訴我啊?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丁紹宇抓著蘇小小的手,像個孩子般哭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男兒,無論多艱辛的環境,無論被壓迫到多麼暗無天日的地步,他都沒有落果一滴淚,也沒想過要落淚,可是,這幾日,他卻接二連三的像個孩子般無助的痛哭。
「小小,求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求你了,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