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如期而至。
軒轅汜看看穩如泰山的安親王,不由得暗罵一聲老狐狸。自己倒也是坐在上賓的座位上,自斟自飲著。
「今日請諸位愛卿來,是為了給皇叔接風洗塵。前幾日皇叔因車馬勞頓,推辭著不許朕設宴為他接風。但這規矩不能破,更何況,皇叔已經許多年不來這京城。朕更要請了諸愛卿,來為皇叔好好慶賀一番。」軒轅宸一番大道理講的頭頭是道。隨之端起酒杯。「皇叔,朕這杯敬您,一路辛苦了。」
「皇上言重了。」安親王勾唇一笑,目光閃爍著。「老夫這一路,可是看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呢。」
時下卻有不少人因安親王的這句自稱皺起了眉。哪裡有人能在君王面前不自稱臣下的?反而是倚老賣老自稱老夫?可是,沒人敢說什麼,只能在心裡暗自不滿。
坐在側席上的子落,無聲的一哼,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這圈子繞的,真是太有趣了。一旁的子玉看了她的動作,無聲的笑笑,壓低聲音提醒她。「落兒,茶可不是你這樣灌的,好茶是要品的。」
子落瞥他一眼,不鹹不淡的出聲道。「渴了。」
子玉勾著嘴角,暗自好笑。
「不知皇叔在路上看到了那些趣事啊?」軒轅汜不甘寂寞的高聲提問。「不如說出來,讓大夥一並知道,樂呵樂呵?」
安親王一臉神秘。「大伙應該都沒見過邊境的百姓吃的什麼吧?」
議論聲紛紛而起。還能吃什麼?吃米吃麵吶。
安親王嘿嘿的笑。「他們啊,是不常吃到米和面的。因為他們的糧,基本都征做兵用了。他們的糧給了兵士吃,那他們吃什麼?」
這……議論聲漸漸小了。大家都不知這安親王在此時這種場合說這種話,究竟安得什麼心。
「他們常吃的,是城中的百姓人家常拿去餵豬的麩皮和糠。」
軒轅宸瞇起眼。「皇叔認為此事有趣麼?」
「有趣的很吶。」安親王回答的直爽。「皇帝難道不是這麼認為麼?朝中官員千百,有誰吃過麩皮和糠?朝廷每年撥出去的軍餉和銀兩,都去了哪裡?還不是去了許多人的肚子裡?」安親王笑的有些奸詐。「諸位想不想嘗嘗這麩皮的味道?恰巧,老夫今日得知皇上要給老夫接風洗塵,特意去了一趟御膳房,要他們做了麩皮粥,給各位大臣加個菜,嘗嘗鮮。」
軒轅宸的唇邊勾起一抹笑。「正好,朕也想嘗嘗。吩咐御膳房,上菜。」
不一會,每個人的面前都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碗,碗中盛的是麩皮粥。眾人看著碗中糊狀的東西,不知如何下口。只見軒轅宸已經端起了瓷碗,拿起了湯匙,送進口中一勺粥。半晌才道。「各位愛卿都嘗嘗吧。還有皇子和公主們,也都嘗嘗。味道還不錯嘛。」
畫音剛落,眾人紛紛端起了碗。
送粥入口,有的直接將粥吐了出來,有的閉著眼睛嚥下去,還有的嚥下去之後抓緊端了茶杯灌下茶水。
子落皺皺眉,沒有任何動作,平靜的吃著碗中的粥,直至一碗粥快要見底了。
子玉勾出意味不明的笑,也將自己的那份吃完。
子言則是完全沉默。只是眼睛一直觀察著子落的動作。
「皇上,敢問味道如何?」安親王調笑著。
軒轅宸冷笑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下了命令。「每個人必須吃完。」
這是旨意,沒有人敢違抗。
「陛下。」說話的人是朝中最年輕有為的大學士,白沐離。「這種東西只能給牲畜吃才對,如何能給人吃?這邊境之事,還望陛下明察。」
子落看著他一臉正氣的樣子,不覺笑出聲來。
子玉湊過去輕聲問她。「笑什麼?」
「你不覺得他其實很幼稚麼。」子落這樣回答。
「啊,是有些呢。不過……」子玉明眸一轉。「幼稚一些,往往看到的比普通人更為真切。」
「或許是。」子落含糊其辭。「不過,卻太過天真了。」
果然被子落說中。安親王扯著嘴角,似笑非笑的發問。「那請問白大學士,皇上查明又如何?百姓的吃食問題又如何解決呢?」
一下子,被問得不知該說什麼。難道要在文武百官面前說殺了那人?這……白沐離愣了愣。就聽到安親王譏諷的開口。「年輕人,還是不要衝動的好。皇上心中自會有數的。」
「皇叔說的是。」軒轅宸揮揮手。「白愛卿,稍安勿躁,朕自會查清此事的。」
聽的這話,不少人的背後不禁被冷汗浸濕了。
「老狐狸。」子落沉聲評價。
「哈。」子玉好笑的看看她。「你心疼了?」似真似假的調笑。
子落看他一眼。「你很好奇?」
「有幾分。」子玉一臉的曖昧。「特別是對你和那位白大學士。」
「無聊。」子落冷睨他。「只是覺得他想一位故人而已。」
子玉聳聳肩。「但願如此。」
「別干愣著了。」軒轅宸若無其事的發話。「今日是為皇叔接風。不要因為一碗粥壞了愛卿們的興致。啊?」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致認為,此時的軒轅宸,看似沒事,其實是最危險的,所以,還是少說話,多吃菜。漸漸地的,喧鬧聲再起。
軒轅宸和軒轅汜,還有安親王對視一眼,彼此眼中有了默契而明瞭的訊號。軒轅汜舉起酒杯,向暗處打了個手勢。
子言冷眼看著時而沉默,時而和子玉低語的子落,不知心中在想著什麼。
子玉將軒轅汜和軒轅宸的動作盡收眼底,湊近子落壓低了聲音。「是爆發前的平靜。待會,災難就開始了。」
「嗯?」子落不明白的抬頭看他。「什麼?」
子玉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待會兒你就明白了。」
子落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乾脆也取笑他。「茶不是這麼灌的,是品的。」
「我知道。」子玉看了一眼正坐上的三人。「我渴了。」
這時,子重端了酒杯搖晃著,走過來,湊近子落。
「十一……你,你不要不理我……」
子落凝眉。「十殿下。你喝醉了。」
「我沒有……」子重的聲音總夾雜了一些鼻音。「十一……你不要……不要不理我……」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一樣。
子落重重的歎口氣。求救似的看向子玉。
子玉好笑的微微一笑。決定收起看好戲的心態,伸手扶住子重。「十弟,你喝醉了。」
「我沒……醉……」子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身子下滑,子玉順勢接住他,讓他挨著自己坐下來。收回手。雙指間夾著一枚銀針。剛剛正是在扶住子重的時候,順勢用那枚銀針,刺入他的睡穴,讓他睡著了。
子落輕輕舒了一口氣。
「落兒,你聽。」子玉不動聲色的挑眉。「外面開始了。」
即使是透過喧鬧的晚宴,子落還是聽到了殿外傳來的一陣強過一陣的廝殺聲。不由得心中一涼。難道……
正座上的三人,彼此互看一眼,眸中露出熟知的光。
戲,該開始了。
子落轉頭看向子玉。這就是你說的爆發前的平靜吧……
一場未知的變革,正慢慢的向著他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