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毅將許暖從露台上帶走之後,才發現,一直束在許暖頭髮上的那根藍緞帶不見了,而許暖手裡,卻多出了一條白色手帕,手帕上繡著一個大寫字母「M」。很顯然,這是孟謹誠的姓氏。就像莊毅自己的所有手帕一樣,上面全部繡著他的姓氏縮寫「Z」一樣。
莊毅一把奪過那條手帕,臉上露出嚴重不悅的表情,說,手帕?你的髮帶呢?送給孟謹誠了?這算什麼?交換信物嗎?
許暖仰起臉,強忍著悲傷,她看著莊毅,宴會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眼中的淚水如同水晶一般閃爍。
莊毅冷冷地站在她身旁,不肯為那些眼淚而心疼。
他將孟謹誠的手帕隨意扔在一個侍者端來的盤子上,看了許暖一眼,譏諷道,是的,我需要你和孟謹誠重修舊好,但是不是今天晚上,你不是就這麼一天離開男人就過不下去了吧?如果我不趕到的話,你是不是今晚就會爬到他的床上?!
莊毅的言詞,如同沾了辣椒水的利刃,讓人的傷口痛到麻木,許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紛紛滑落在她美麗的胸前,沾濕了撕裂的禮服。
絕望、悲傷、痛苦、心碎。
她是人,不是木偶,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和絕望,不讓它們決堤。
她想過一萬次,莊毅讓她去做什麼,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到,莊毅讓她去傷害的會是孟謹誠。她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經同那段往事說了再見,但是沒有想到,莊毅會讓她再次捲入過往,永遠不得翻身。
永遠只有無盡的痛苦,永遠只有不斷的羞辱。
羞憤而絕望的許暖,提起裙擺,哭著衝出了宴會現場。
莊毅看著許暖逃離的背影,心突然有些痛。
其實,他今天費盡心思在孟謹誠眼疾復發的情況下讓他和許暖見面,是為了自己可以布下第二步計劃——他打算在這次舞會之後,讓趙趙疏通關係,將許暖送進孟謹誠背後出資的夜總會裡,這件事情,孟謹誠是絕對不會知道的。然後,等陳子庚宣佈陳寂的婚訊之時——如果是自己,便罷;是他人,也便罷;是孟謹誠的話,那麼,他一定會讓這個醜聞爆出——那就是陳家快婿為保新歡與財勢,居然狠心將自己舊時的「小妻子」扔進色/情圈……到時候,即使孟謹誠真的很無辜,聲稱自己並不知情,一切都是陰謀的話,也沒有用,因為全天下的人,都在今晚陳寂的宴會上見到了許暖和孟謹誠碰面了——這也是莊毅不避陳寂,一定要讓趙趙將許暖打扮得艷光四射的原因,他就是要讓全場的人都看到許暖。
這個計劃一旦成功,那麼,其爆炸力和殺傷力絕對是無窮大的。好面子的陳家勢必會取消同孟謹誠的這門婚姻。
當然,這個第二步計劃,是為了防止最初的計劃不會成功而所做的補充而已——目前最重要的計劃,依然是最初的那一步——讓許暖在孟謹誠面前出現,但那段舊情未必能阻止孟謹誠和陳寂的聯姻。
其實,他之所以想到第二步計劃,完全是因為趙趙的一次疑問。
趙趙曾問過他,你要是孟謹誠,你會為了自己一別七年的舊日小戀人,而放棄炙手可熱的權勢嗎?
莊毅愣了一下,說,我只知道,這些年,孟謹誠一直在尋找她。若不是他的尋找,我也不會想到這顆用來對付他的最好的棋子。
話雖如此說,但是莊毅還是擔心,那段舊情,未必能使孟謹誠放棄陳寂。所以,他才有了這個第二步計劃。
兩個計劃都要佈置好。
嗯。
這才是萬無一失之策。
雖然,他也很希望,許暖一出現,就會讓孟謹誠為了她,放棄陳寂。
因為,莊毅承認,當他考慮到要將許暖送進夜總會的時候,他的心突然很難受,他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心軟。
許暖,是第一個讓他心軟的女人。
所以,當許暖哭著奔跑出宴會的那一刻,莊毅感覺到了心痛。
出於心疼,也出於擔心許暖這顆美好的棋子出事,他隨後也跟了出去。
雖然,事前,他讓馬路和幾個兄弟在宴會這天,一直暗中跟隨著許暖,確保她的安全。他擔心,他如此步步設局,企圖對付孟謹誠,而別的對手,一如莊紳之流,這種老謀深算的人,早已覺察到許暖這顆棋子的存在,在這次宴會上痛下殺手。畢竟在算計人的時候,也得提防被人算計。雖然,這只是假想,但是,他還是不放心,親自追了出去。
可是當他追出門口的時候,只見一道白色的車光,如同利箭一樣,閃電一樣的速度,猛然向奔跑的許暖撞去。
許暖毫無防備,還沒來得及尖叫,整個人被撞飛。
午夜的街頭,她像一朵艷麗的藍色花朵,怒放在夜風之中,瞬間,枯萎。
莊毅的心,突然碎了一個大窟窿,他大喊了一聲——許暖。
那輛肇事的車迅速逃逸。
明明愛的。
後來。
莊毅記得,趙趙曾經有一次,喝醉了酒。
喝醉了酒的趙趙一直在說胡話,她說,莊毅,你知道嗎?人這一輩子,都說過謊。其實,說的那些慌,不是騙別人,而是騙自己。就像我,騙自己,已經不愛你。就像你,騙自己,對許暖根本不在意。
她還說,這世界上,只有一個梁小爽,從來不騙自己。
她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想要一生相守就要一生相守!對於愛情,赤裸得就像一個嬰孩面對奶瓶,一個孩童面對心愛的玩具。
可是為什麼,我們這些人,卻都不敢像她一樣呢?
為什麼我們總是在逃避自己的心,它明明是愛上那個人的,明明是愛的。
我們卻要硬生生地逼著自己錯過。
莊毅,我愛你。
我想要嫁給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我想給你生孩子。我想給你每天做飯洗衣。我想和你白頭到老,活著的時候同蓋一床被子,死去的時候同葬一個墓穴。
……
很多年後,馬路告訴莊毅,我從來沒聽過你如此心疼地呼喚一個人的名字。唯一聽過的就是,那一日,陳寂的宴會上,許暖出車禍的那天,你那聲痛呼。當時的我,正躲在暗處保護許暖。你的那聲呼喚,我能感覺到四個字那就是——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