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許暖第一次見到趙趙。
當這個化著精緻的妝、面容嬌美的女子在許暖面前出現的時候,許暖突然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可是,她又說不出來為什麼感覺熟悉,眼前的這個女子,明明是個陌生人。
趙趙含著笑,海藻一樣的鬈發,如同小狐一樣嫵媚的小臉,她一邊打量著許暖,一邊對莊毅笑得眉飛色舞,腰臀搖擺地走到莊毅面前,她說,哎呀,老闆,你這是從哪裡帶來的美人啊?
莊毅笑,說,趙趙你可別給我犯職業病啊,許暖可不是帶給你做小姐的。
當「許暖」這兩個字落入趙趙的耳朵裡時,趙趙的心猛然收緊了一下,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美麗的女子,喃喃,原來,她就是許暖啊。
她看了看莊毅,終於明白那一天晚上,他為什麼會因為去了一次許暖的住所,就回來喝悶酒了。眼前的女子,就像平靜的湖,正是因為這份平靜,如同魔咒一樣,誘惑著別人潛入深處,一探究竟。以前,趙趙總是覺得梁小爽為了許暖和莊毅鬧太小孩子氣,現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如果她是梁小爽的話,估計也會為了許暖和莊毅鬧。
趙趙愣了一下,但是立刻笑得如百花齊放,她拉過許暖的手,埋怨莊毅道,這樣仙女似的姑娘,你今天才給我帶過來啊。看樣子,順子說得沒錯,你啊,就是打算金屋藏嬌了。
趙趙的這番話,顯然是真假參半。順子顯然沒有跟她說過「金屋藏嬌」,順子只是說,許暖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趙趙當初也就想啊,自己所處的這種場合,什麼漂亮姑娘沒有。再說了,她相信以自己對莊毅的瞭解,莊毅是不會對陳寂之外的女人動心的。可是今天,當許暖如同一片溫柔的雲,落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的心突然就這麼隱隱一動。眼前這兩個人,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對神仙美眷。所以,趙趙忍不住說出了「金屋藏嬌」這樣的話,算是對莊毅的試探吧。她顯然很想聽到莊毅否定的說法。比如說,趙趙,別胡說,我和許暖只是普通交情。
在一旁的莊毅,很顯然聽出了趙趙的試探,但是他沒打算回應她的試探,他只是笑了笑,說,我要帶她去陳寂的宴會。
啊?趙趙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她實在弄不明白莊毅的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人人都在扮單身,莊毅為什麼要反其道而行呢?不過,她深深地知道,男人不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女人,莊毅更不喜歡。於是,趙趙斂著笑,試探地問,你是想讓我帶她去挑禮服?
莊毅笑,只說了兩個字,聰明。
趙趙就笑了,她將手攀上莊毅的肩膀,說,老闆,你是希望我怎麼打扮許暖姑娘呢?
莊毅想了想,只說了八個字,驚為天人,艷壓群芳。
許暖沒想到莊毅這個惡魔居然捨得把這麼美好的詞彙用在自己身上,她的臉微微紅了一下。
趙趙的心突然很難受,這八個字,不知道是對許暖外表的讚美呢,還是對自己挑禮服眼光的讚美。不過她仍然笑得艷若桃李,她邀寵似的讚美說,許姑娘這種人物,就是這樣走出來,也是艷壓群芳的。
許暖看著趙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能感覺到,趙趙的每一句話,都帶著萬千的小心,小心翼翼地取悅著眼前這個叫莊毅的男子。
莊毅。
許暖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她突然有些敬佩自己,這四年的時間,她這麼一個弱小的女子是如何在這個惡魔身邊安然度過的?太不容易了!
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又掙扎著一個細小的聲音,為莊毅辯解著,你不能這麼說莊毅,至少,他讓你在這四年裡生活得衣食無憂。
另一個強烈的聲音在她心裡翻滾著,可是他害慘了趙小熊,他就是個惡魔!
那個細小的聲音,也不肯放棄,趙小熊是被他手下打的,又不是他動的手!要說,他還救活了許蝶呢!
強烈的聲音不甘示弱,他是拿許蝶要挾你聽他的話的!
細小的聲音仍然掙扎著,可是他要挾你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嗎,他只是要你聽他的話!
強烈的聲音仍然質疑著,四年前那個風雪之夜,他本來是要殺了你的!
細小的聲音不卑不亢,那是因為你和趙小熊吃了人家的愛犬阿諾!
強烈的聲音,可是我當時確實餓了,我也不想傷害小狗的。
細小的聲音,你總是為自己的事情找借口,為什麼就不肯去為莊毅的做法找找理由呢?
……
兩個聲音在許暖的內心交戰著,許暖感覺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莊毅看了看她,說,你在想什麼呢?想得那麼肝腸寸斷?
許暖想說,我在想你這個惡魔,可是又害怕,只好不做聲,只是眼神清冷地看了莊毅一眼。
你不是不想我有思想嗎?那我就永遠像影子一樣。
莊毅有些惱,其實他覺得自己這四年也真是太不容易了,養著一個隨時都可能出賣自己的禍害在身邊。她要是去警察局報警,那警察還不立刻將自己拽監獄裡去?而且更可恨的是,這個傻女人將自己的愛犬吃了,而自己卻還得好吃好穿地侍候著這只會對著自己沉默的木頭。
不過,好在今夜終於可以將這四年的等待敲開冰山一角了。
宴會、陳寂、許暖,還有孟……
莊毅笑了笑,眼睛裡閃現出一絲光亮,如同時刻待發的豹子一般。
趙趙走的時候,問莊毅,如果陳老爺子沒有將陳寂許配給上康集團那個姓孟的傢伙,而是許配給你的話,你壓根就不需要許暖這顆棋子了。那麼,你想過沒有,要怎麼處置她?殺掉她滅口嗎?
莊毅愣了愣,上次馬路也曾問過他一樣的問題。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想過,如果許暖完成了任務,或者說,許暖根本不需要去完成那個任務了,他該如何處置她。
真的是如同四年前的風雪之夜那句冷冷的話一樣嗎?
殺了她?
莊毅看了看趙趙,說,你不覺得你今天問的問題有些多嗎?
趙趙不說話,只是笑笑,說,莊毅,我只是在替你問一個你從來不敢去問自己的問題而已。
說完,趙趙就走向許暖。
她沖許暖笑得如同花兒一樣,可是內心卻也無比酸澀。
她也不知道莊毅是不是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樣,對許暖和對別人不一樣;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他一直在逃避,不敢去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之所以發狠地問出來,並不是想聽到莊毅如何處置許暖的話,而只是想聽到莊毅的否定——他真的沒有喜歡上許暖。
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