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休息吧。」
原來已經是深夜了呢，難怪四周都靜了下來。
端木風夜依舊和衣躺在床上，也不去理會蘇君無，他知道她會到外屋去睡的。
邦、邦－－－
二更了。
蘇君無怔怔坐在桌邊，看著端木風夜側身向裡的背影，眼神複雜。
這樣說都不能令他改變主意，那要怎麼辦？
蘇君無心裡突然冒出個瘋狂的念頭：如果，她把一切都說出來，然後求得端木風夜的原諒，求他成全她和秀庭，結果會怎麼樣？
不，不行！
這個念頭不過才冒出來，立刻被她自己否定了。
她不能的，簫兒說過，皇上跟越王爺之間有解不開的結，如果讓他知道越王是認識她的，皇上就不會放過越王。
她怎麼能這麼自私，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害到越王？
別忘了，一直以來越王是怎麼幫她的！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不能讓皇上知道我跟越王是認識的，那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一點是蘇君無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在她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有必要避之惟恐不及嗎？
「不行，等明兒一定要好好問問簫兒，說不定真能求得皇上放過我們呢？」
她就這樣想一陣，自言自語一陣，最後更是趴在桌上，瞪著那支燃燒的紅蠟燭，看著它一點一點矮下去，矮下去……
「風荷！」
又是一聲大叫，相同的情景再一次在嘉元宮上演。
蘇君無陡然被驚醒，猛一下抬起頭來，這才覺到雙臂都麻了，好像不是自己的。
「皇上，你又做惡夢了？」
她睡眼朦朧的，搖晃著站起身來過去，坐到了床邊。
「為什麼不去睡？」
端木風夜舉袖擦一下滿頭的冷汗，夢中的一切真實的可怕，他劇烈地喘息著，喉嚨像是要冒出火來。
「臣妾擔心皇上會被惡夢嚇到嘛，皇上，你嗓子啞了是不是？臣妾倒杯茶給你。」
唉，每晚都是這樣，睡不到一會兒就大叫著醒過來，蘇君無都無法想像，一個人老是這樣，怎麼受得了。
「別走！」
她才要起身，端木風夜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好冷，而且在抖，抖得很厲害。
「臣妾沒有要走，臣妾是要給皇上－－－」
「別走！」
端木風夜再叫，突然傾身過去，將臉深深埋進她小巧的胸膛之中。
「啊呀！」
蘇君無大叫，「騰」一下就羞紅了臉：幹什麼呀，皇上他竟然－－－
「別走，別走－－－－」
沙啞而痛苦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蘇君無不忍心動了。
好吧，看在你這麼難過痛苦的份上，我就吃點虧，讓你抱一會兒好啦。
「皇上莫怕，只是做夢而已啦，醒了就沒事了。」
很大人樣的輕拍著端木風夜的肩膀，蘇君無刻意裝出來的成熟與大度很讓人發笑，但她自己一點都不笑，她之所以肯這麼吃虧，實際上跟端木風夜當初是一樣的。
她也覺得，端木風夜這麼痛苦，跟她很像。
夜再長，總會過去的。
比起白天，夜晚總會讓人覺得特別難熬。
因為白天你可以有很多事情做，而晚上，如果睡不著覺，你會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蘇君無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床上，睡得很舒服。
「咦？怎麼回事？昨晚不是－－－」
不是皇上抱著她，她在安慰他嗎？
怎麼現在－－－
她當然不知道，昨晚沒多久之後，她就困得睜不開眼睛，然後睡得什麼都不知道了。
還是平靜下來的端木風夜把她抱上了床，又替她蓋好薄被，就像她守護著他一樣，看了她半夜。
當然，人家比她有毅力，她總是看著看著就睡著，端木風夜卻一直靜靜看著她，直到去上早朝。
「君無。」
簫兒端著半盆清水走了進來，臉容也有些疲憊，看來為防蘇君無昨晚會有什麼事，她也沒有睡好。
「簫兒，你說，為什麼如果皇上知道越王爺認得我，就不行？」
蘇君無猛一下掀開被子跳下來，叉著腰站在簫兒面前。
今天不問出個青紅皂白，她絕不罷休。
「這個嗎，」她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問這個的，是不是皇上又對她說了什麼？「總之－－－」
「哎呀，你不要老跟我說總之總之的，總之你今天不告訴我，我就一直問一直問，我煩死你！」
蘇君無跳著腳地大叫，這件事不解決，她要怎麼放開手腳救秀庭？
「君無！」
簫兒愕然又無奈，她實在不想再說起當年的事，因為於事無補。
「我知道，皇上跟我說過，他是喜歡風荷的，一直都是！那越王呢，為什麼風荷會住在越王府過，越王爺一提到她就會很痛苦？為什麼？」
簫兒蒼白了臉，咬緊了唇。
「好，不管他們誰喜歡誰，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了？我認識越王爺又怎麼樣，我又沒有要怎麼樣，為什麼不能讓皇上知道－－－」
「因為王爺在意的，皇上就會奪走！」
簫兒再也忍不住地脫口而出，成功地讓蘇君無閉上了嘴。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為什麼？」
很小聲很小聲地問，蘇君無突然很不安，為了這兄弟兩個嗎？
「君無，你知道的，其實已經夠多，只不過你不會把它們聯繫起來而已。風荷她本來不是叫這個名字的－－－」
「這我知道，她原來叫竹縈嘛，皇上說過，這名字還是越王爺為風荷取的。」
簫兒怔了怔，隨即苦笑，「你看，你連這個都知道，那你一定也知道，風荷小姐是前朝護國將軍之女吧？」
風荷跟端木風夜、端木風湛兄弟一起玩了那麼多年，端木風夜在孩童時，就已經深深喜歡上了純真善良的風荷，並一直將她當做自己未來太子妃、甚至皇后的不二人選。
後來，他們長大了，端木風夜想要立風荷為太子妃，但風荷卻一直不肯正面答覆，總說她還小，做不得太子妃，要再長大一點再說。
其實是因為，她真正愛的人，不是端木風夜。
「是－－－越王？」
蘇君無心跳了跳，開始明白了一點什麼。
「是的，可是她不說，」簫兒眼神很痛苦，神情卻冷靜，「因為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感情很要好，她不想傷害皇上和王爺中的任何一個。」
風荷以為這是她的仁慈，實際上，這是她的殘忍。
「那，王爺呢？他喜歡風荷嗎？」
如果不喜歡，哪來這麼多的痛苦。
他也愛風荷，而且他的愛如涓涓細流，緩緩注入風荷的玲瓏女兒心，在她察覺到之時，已經離不開這細流的滋潤。
比起端木風夜對她火一樣的熾熱情感，端木風湛更叫她難以割捨。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端木風湛開始在退。
「為什麼？」
蘇君無呆了呆，為什麼要退？有了喜歡的人，不是要努力去追，去求，跟他（她）在一起嗎？
就像她對楊秀庭一樣。
「因為王爺不想傷害皇上，皇上是他唯一的親哥哥。」
就為了這份手足之情，他情願放棄此生至愛，在端木風夜察覺到他也喜歡風荷之前，把心關了起來。
在這一點上，他無疑做得很徹底，至少端木風夜一直都相信，端木風湛只拿風荷當妹妹。
「那，皇上為什麼還要氣越王呢？」
難怪，他們兩個提起風荷，都那麼痛苦。
原來是這樣。
「因為，這種事瞞不長久的，一個人是不是在真心愛著你，別人感受不到，你一定能感受得出來。」
風荷一直沒有說，端木風夜也以為，她是愛著他的，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一朝知悉真相的時候，他才不會那麼痛苦，那麼地無法接受。
「皇上怎麼會知道風荷喜歡的人不是他？」
蘇君無突然很替端木風夜感到難堪，他還沒弄明白風荷的心思，就愛她愛得要死，還真是－－－
「後來發生一些事，皇上就知道了，所以，皇上就很氣王爺，他以為是王爺搶走了風荷小姐的心，奪走了他心愛的人，所以－－－」
所以他就恨他，就一直在折磨他，報復他，只要是他喜歡的人，他就一定要奪走，是他在乎的人，他就一定要傷害。
「怪不得王爺也不要我跟皇上說，我認識他的事，他是怕皇上會傷害我吧？」
總算是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了。
當然，蘇君無真的挺好哄的，簫兒剛剛沒有說的事，她居然想不起來追問。
「是的，君無，就是這樣，我跟王爺不讓你說出來，完全是為了你好，王爺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你受了他的連累，他心裡很不好過。」
當然，話又說回來，到底是誰連累了誰，還得再研究研究。
「沒事，反正皇上也沒把我怎麼樣。」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是王爺要維護的人。
簫兒一笑，閉上了嘴。
「簫兒，那你說，越王爺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呢？哦，我知道了，因為是他把秀庭送進了宮，所以他覺得過意不去吧？」
這樣說，也算對。
簫兒輕到看不出來地點了點頭，至於其中真正的玄機，也只有她知道一二了。
也許。
其實，還是有很多事，蘇君無不明白，她總覺得，對於風荷的事，問得越多，簫兒他們告訴她越多，她不明白的事就越多。
好麻煩哦！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乾脆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