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君無一直在笑，傻笑。
自打端木風夜問完她的話，他就一直在沉默，嚇得她什麼都不敢做，只能裝無辜，笑到嘴抽筋。
「你很有膽量，什麼話都敢說。」
這是端木風夜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得出的結論。
「呵呵，」再笑下去，她的嘴就不是自己的了，「皇、皇上，奴婢、臣妾知道錯啦，簫兒已經說過臣妾啦，臣妾以後都不敢啦。」
她才不怕太后丞相他們會找她麻煩，她之所以會聽簫兒的話，是因為她不想端木風夜因此而受到責難。
「你是這樣說，你記不住的。」
端木風夜淺淺一笑，好像一點都沒有要責備或者懲罰蘇君無的意思。
他不是說要好好說說她嗎？現在看來，連說都不用說了。
「呵、呵呵－－－」
怪事，他怎麼知道她腦子向來不靈光？
蘇君無尷尬地撓頭，心想是不是要發個誓之類的。
「算了，這件事以後都不要再提，蘇君無，朕現在要跟你說的話，你好好記住。」
還是得好好說說她，不然讓她由著性子鬧，非出大事不可。
「好！」
好皇上，只要你不生我的氣，不要罵我，你說什麼我都聽啦！
蘇君無重重點頭，一眨不眨地盯著端木風夜秀氣好看的唇，豎起耳朵聽著，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又來了！
端木風夜失笑，隨即正色道，「蘇君無，你記著，後宮之中你可以隨意來去，但朝廷之事你別管，不要多話，別去招惹她們，聽到了？」
望川國自開國以來，就是女子不得干政，雖說蘇君無還沒到那份上，但提早囑咐她一句，也不是壞事。
「哦，」就是這樣嗎，沒什麼不能答應的，「那、那要是她們來招惹我呢？」
就像那個劉夢妃，哪一次不是她看她不過眼，她什麼時候主動招惹過她了？
她還看不上她呢。
「皇后為後宮之主，有什麼事可以對她說。」
擺設歸擺設，中宮之位畢竟至高無上，而皇后娘娘統管後宮，如果後宮有什麼不平事，本就應該找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皇后娘娘啊，她－－－好吧，臣妾記住了。」
就韓纖纖？
算了吧，她能對付得了蠻不講理、目中無人的劉絲瑤，又何必她來強出頭。
劉絲瑤都把話說得那麼難聽，說什麼「行事沒有節制」、「縱慾過度」之類的，韓纖纖都不敢怎麼樣，要真有什麼事，韓纖纖能替她做得了主？
少來。
當然，這些難聽的話剛剛她並沒有對端木風夜說，不是她不敢，是她不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端木風夜的話給了蘇君無不小的衝動，使得她突然認清了一件事：當初她真應該爭一爭這個皇后之位。
後宮之主，那就表示在這裡皇后娘娘說了算，不管她要做什麼，別人都不能阻攔了？
比如說，找什麼人之類的。
「又錯了，唉！」
蘇君無突然沒精打采起來，胡亂交叉著雙手十指，沒了主張。
「為什麼要不高興，朕也沒有說什麼。」
小丫頭，心眼兒也太小了吧，更重的話他都還沒有說出來呢，就擺出一副可憐樣來，想看他會不會憐香惜玉啊？
「沒有啦，皇上說的都對，是臣妾做錯了嘛，臣妾會記住皇上的話的。」
蘇君無擺擺手，態度相當誠懇。
「那樣最好。」
沒怎麼期待她這樣就能長記性，端木風夜淡然一笑，他自己是看不到，現在他看著蘇君無的眼神有多溫柔、多讚賞。
現在朝中形勢處於一種危險的平衡狀態，他時時被這樣的情形壓得喘不過氣來。
沒想到他一直想的事，這小丫頭卻不管不顧地給說了出來，想想劉溪陵知道這些話後可能會有的表情，他就覺得真痛快。
丫頭，也許你真的跟別人不一樣，你沒有貪婪，沒有慾望，所以才不會背棄朕，等這些事過去，朕該好好為你尋個歸宿。
端木風夜暗暗對自己許下承諾，笑意淺然地起身，「走吧，隨朕去御花園走走。」
「是，皇上。」
蘇君無很自然地跟上去，很自然地笑笑，很自然地伸手，拉住了端木風夜的手。
她真的不知道這樣有什麼不妥，她就是想去拉他的手，就拉住了。
端木風夜身子一震，右手陡然被一隻溫暖、細膩、柔滑的小手握住，這久違了的、來自女子的體溫，他有多久不曾體會過了？
「皇上，你手上的傷－－」
摸起來有點粗粗的感覺，原來是她劃在他手背上的一道傷痕。
消不掉嗎？
端木風夜只是瞧著她，沒有說話。
那道傷嗎，早沒事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傷口並不深，這條疤痕卻一直在。
蘇君無訕笑，找事嗎，人家沒有要討回來，她還自己提。「走吧。」
她邁步，暗道一聲「僥倖」。
「皇上不走嗎？不是要去御花園？」
蘇君無相當困惑，她剛剛一步就要邁出門去，卻因為端木風夜站在原地未動而不得不退了回來。
「……走吧。」
是他想太多了。
端木風夜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厭惡或者反感的感覺，居然不想甩開這隻手，反而還用力握住，兩個人就這樣牽著手出門。
從背影看去，很像一對情意綿綿的幸福人兒呢。
蘇君無絕想不到，就是因為她跟皇上逛了一趟御花園，後宮之中便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五年了，整整五年！
近兩千個日夜以來，誰曾見到過皇上跟任何一個女人說笑著在一起的？
沒有，絕對沒有。
而如今皇上身邊有了這樣一個女人，至少可以說明一件事：這個女人，相當受寵愛。
皇上對她果然是不一樣的，她只不過侍寢一夜，就得皇上另眼相看，莫非她在床第之間，有什麼深藏不露的本事嗎？
眾嬪妃們羨慕者有之，妒忌者有之，想奉迎巴結蘇君無者有之，氣到喘不過氣者更有之。
然不管別人怎麼樣，都不關蘇君無的事，她有自己要做的事，別人的事，她才沒空理。
她記住了端木風夜的話，不去招惹眾嬪妃，尤其盡量躲著劉絲瑤。
但，她不去找別人，別人還是會來找她。
今天來的這位不是別人，正是後宮之主，一國之後韓纖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