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站台上,有稀疏的人影,揮動著手,探出車窗的臉都有些模糊,兀自在心裡安插告別的離愁還有那一聲再見,保重,再見。
只是思念一直都流淌在身體裡的血液裡,有溫暖的稜角,偶爾會泛出帶血的疼痛。
她只是安靜地搭上另一趟回家的火車。她沒有告訴他,她只是想來看看他生長的地方,只是想離他近一些,再近一些。這樣是不是就可以離愛近一點。
這一年的冬天,清晨,有雨,混沌不安的天空。
生命似乎悠遠地在這樣的兩極之間延伸交錯,總是悲劇與喜劇同生。
那時的自己可以自然地站在他的身邊,假裝被他愛著,演著兩個人心知肚明的劇情,卻不能站在他的心裡,哪怕存在一絲絲演戲的天真。
每天醒來。都要告訴自己,今天要離開他。
故事那樣畸形。因為兩邊的愛沒有放在同樣的天平上,於是日益傾斜,到完全失了姿態,早已經不是一場戲碼,而是生活中真真切切的一部分。
擁抱時他的側面,一直是最靠近她的永遠。
哪怕是一秒的依靠,都是天堂美好的樣子,那個時候才能感覺到有存在感。
於是,把告別生硬地插回自己的胸膛。像美人魚最後的結局,可以預料的,可是她的故事來得更為長久,她必須堅持下去。
硬傷。在時間的每一寸皮膚裡深深掩埋。
愛。成就了最傷的麻木。
這樣的等待,還是一抹淡淡的幸福.寂寞的,專屬的,誰也搶不走的幸福。
等他來愛。
那麼會不會有這一天。
虧欠,是時間給的懲罰。只是一場辜負,沒有他對她的辜負,只有時間給的無盡的無奈的註腳。
他和她。告別了,說再見。
再見。
她知道。
他只留下一個背影蒼白,天空青藍。什麼都沒有留下。
那麼再見。是再也不見。
而當夜爬上梢頭的時候,她知道她還在等待,過去的那個人在未來愛上一如既往的自己,並且將一直延續下去這份等待,到愛枯萎。入土。
而那又將是遙遙無期。
她明白,他說的是,有時候不是為了告別而告別,只是告別的時候到了,不得不告別。要勇敢學會告別。但是愛一直都在它曾經停留的地方,不停止生長。愛一直都會在。
蘭子元隱約地覺得有些事情就要發生了,好像海嘯前的安寧。
至有天,秦楠接到一個電話,杜微安割腕自殺了。蘭子元愣住了,這該是怎樣的愛。秦楠幾近崩潰地日日守在她身邊,不停地叫喚她的名,到她睜開眼,南木,你終於肯到我面前來了。
他動動嘴巴,眼淚淌了下來,小歡,不要再折騰自己了,你知道我的愛只有這麼多,我們,不可能了。
站在病房外的初寒分明聽見了秦楠絕望的聲音,杜歡別過臉,不再說話。秦楠快步離開病房,關上門的一刻,他呼吸急促起來,昏厥了過去。正如他守著杜微安一般,蘭子元也衣帶不解地陪在身邊,直到他醒來,她笑著,眼淚落了下來。
杜微安,她怎樣了,還好麼。醒來的第一句話。她愣了愣,笑著回答她出院了,很好。
眼前的男子放心的表情傷了她的心,愛上他的那一刻,已經不知道心疼到底可以多麼傷了,體無完膚,還是可以遮掩,因為愛。
她不會告訴他,她去看過杜微安,告訴她完整的故事,一個患了絕症為了愛而放手的笨蛋,她說,我也可以奮不顧身地去愛他,拿整個生命,她為他割腕,當著杜微安的面,血流出來的時候,杜歡笑了,她說,我終於可以放手了。
杜微安,他很愛你。離開的時候,蘭子元平靜地說,內心有四分五裂的疼痛。
不。他愛的是他自己,而從來也不是我。杜微安轉過臉去,聲音無盡淒涼。
午後的空氣有些窒息。故事就幔帳地落下來。
她走在路上,她只想陪他好好演下去,只有他一個人渾然不知的劇情。
秦楠。肝癌末期。醫生說,手術的希望只有萬分之一。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蘭子元望著他清瘦疲憊的臉龐,你還是決定要走麼。
恩,蘭子元,不要等我了,好好地幸福。秦楠走出病房的時候放下的最後一句話,像春日裡綠得發亮的爬山虎,密密爬滿整個心臟,綠得絕望。
不,我會等下去,等你來愛我。蘭子元仰起精緻而驕傲的臉龐,她知道,從很早之前就知道,秦楠是她的坎,從他輕淡的笑,從他戲謔地那句你可以靠著我的肩,從他說我們在一起吧。一切都不可挽回地陷入一場宿命。
秦楠還是走了,義無反顧。
於是,蘭子元依舊放起等待的姿態,她知道她一直維持得很好。
那句你可以帶我走麼,在心裡纏繞,就要出口,卻夭折了,有些愛注定強求不來,卻仍是執迷不悟。
醫院寄來了病例卡,原來是一個誤會,肝癌末期的人是另一個秦楠,而不是她的秦楠。
蘭子元忘不了那一天,她拿著病歷卡,發了瘋打電話去醫院,一個人破口大罵,完全失去了姿態。
你把他還給我。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釋清楚麼。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喪盡天良。
自己倒在地上,深深地哭著,電話那頭早已經掛斷,整個房間徘徊著她的吶喊和哭泣,很久很久都散不開去的烏雲密佈。
對方只是輕輕的一句,他早已經知道了。
蘭子元的心就這樣冷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逃離的借口。秦楠,你到底是這樣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