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木終究北雪 人淡淡,水濛濛,吹入蘆花短笛中。 第七十五章 謎題
    哎,聽說那個路遙又有新女朋友耶。

    哪個路遙呀?

    就是那個把頭髮弄得像非主流的男生。

    呃,這樣的人很多,拜託。

    就是那個那個,門口站著的。

    門口有很多人呀。

    終於有一個人受不了了,就開口道——

    是呀,是呀,一個學期換一個,還真是的。

    恩啊,講什麼保質期的呀。

    男生就是爛呢。

    就是,長得也不怎麼樣呀,沒才沒財也沒彩,不過就是在他們系裡面當了一個什麼不大不小的部長而已嘛。

    呃,路上傳來一陣悱惻的神色,靜子攔住自己剛剛冒出的三個沒才,具體是講的什麼就應該有些讓人深思了。怪不得古代有文字獄這種東西,中國人都喜歡搞這種小九九。

    微安也安靜地聽著,一邊露出心領神會的微笑,從西安回來之後,她比往常都來得更平靜了,平靜的湖水裡面偶爾泛起一點波紋,孤單是清晨時候的一聲歎息,孤單是一首歌的代名詞,讓人發覺明天比未來似乎來得更加遙遠,孤獨是天空青藍,背影蒼白的存在,也許是不明白真心,心裡微涼得如同冬天裡面下起的雨絲。

    靜子和小雨一路在嘮叨,藍星低著頭,一直很沉默。

    想起哪位偉人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樣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心裡很羨慕。很羨慕。像向日葵仰望見太陽一樣渴盼那樣的溫暖。有那麼個人可以喚爸爸。

    軟肋,在心裡的一個角落,破土而出的期待像向日葵的種子萌芽,生長,到繁茂。他是心裡的軟肋,爸爸。心裡有再多的愛也是空缺的,因為那個位置只有一個人可以彌補,其他的人都不行。只有他。

    藍星一直在發呆中,電話突然響起來了,嚇了一大跳。是路遙。

    「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明天早上去買票。」不可置否的語氣。

    「好。」藍星只吐出一個音節。

    微安望著藍星,有些擔心地發了神,藍星回了一個笑容。

    天還是暗的。清晨五點時分。路遙便已經等在她樓上,他們相約去買往他方的車票。

    這個時節正是票季的高峰。她遲了四十五分鐘,他依舊等在樓下,一臉安恬。她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奔下樓。透明的玻璃,奔跑時,可以看見他一身潔白,面容乾淨。

    腳步無措地在他面前站定。低聲說了好些次對不起。他渾然不知的樣子,低頭詢問,早飯吃了嗎?她心裡暖暖地,搖搖頭,不餓,不餓。然後上車。

    坐定位置後,又一次把對不起講了一遍,反倒他一臉歉意,是我太早了,不介意吧?

    恩。她笑得肯定。一路沉默下來。他望著右邊的窗戶,她將臉轉上另一邊。

    行至途中,她看見旭日冬升,四周還有些陰灰色,一團金黃開始蔓延,這種感覺很微妙。在車上看日出。偷偷看他是否也看見了,而他仍是一臉遺留夢醒時的甜蜜氣息的恍惚。

    仍是沉默,卻覺得安然。感覺得到他在擺弄手中的塑料袋,暗紅色調,有銀色的花邊,像個孩子。

    想起了小學時候,一次競賽,有個人也是這樣,同樣的位置。多麼電視劇的畫面。去年今年,日子依舊這樣慢慢地走,許多人來了身邊,又匆忙地離開了,不管當初她或者是他曾經多麼奮力地擠進她的世界裡面,塗上了不可抹去的痕跡之後,很快不負責任地掉頭就走掉了,時間是一種毒藥,我們喝了一口,誰的眼神漸漸模糊,可是還有很糟糕的情緒遺留著。

    孟婆湯說是可以抹去人的所有回憶,可是彼岸花又酴醾了一整個黃泉路上,她是喚醒記憶沉睡的花朵。有些人就是如此,不管多麼不甘心,還是念念不忘,成為年歲裡面的一個謎題。

    一個恍惚,腦子裡面有混亂的結合,眼神失了理性,似乎眼前的人仍是最初認識的那乾淨的樣子,八年過去了,什麼也不曾發生過改變。曾經有人意想過他們會發生些什麼,從小學初中高中一直都在一起,同一個學校,一個班。彼此的父母對彼此都有很好的印象。

    不過,有些人注定是朋友,除此什麼也不會再有了,不管時間空間是多麼契合一些情感的滋生,仍是各自的軌道,各自行走,沒有也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他們是這樣的。她微微笑。肚子偶爾還發出些細微的叫聲。用手輕輕壓下。

    下了車,途徑早點站,他又一次詢問,餓不餓啊。

    她搖搖頭。不想要讓他停下腳步來,就是在她旁邊等待著她,她都能感覺到皮膚裡面不小心爬行而過的不舒適。她不願意有所謂的虧欠,即使多麼微不足道的等待,也不願意。

    走過天橋,車站的人已經很多了,空氣顯得很悶熱。在等候的過程中,說了些無關的話。大部分的時候兩個人是在沉默中度過的。

    好容易排到了售票處,他又一次詢問,是否要買些早點。她笑著點點頭。是個很細緻的男生。連關心也是周到的,顯得入心。他們仍是要去逛逛,而她想回去繼續睡眠。

    於是,兩個人向左,她向右。

    有些可笑,前些天,還一度把手機給仍掉。結果還是被好心的人給送回來了,還被用心地教導以後要把手機給放好,世道不安穩。

    那時她還竊笑,曾經丟過一個粉紅色的錢包,至今下落不明。一直希望有人歸還。

    在網上,很偶然,遇見他,她抱怨這之間的不公。

    他說,那是質的區別,錢和手機。當然是前者實際。後者沒用,不值錢。丟了很多錢嗎?她呵呵笑,事實上錢包裡只有兩毛錢。

    他失語,一長串的省略號。半響問,那錢包有啥特別的,那麼寶貝。

    她頓住了,回復一個笑臉。對著屏幕的臉沒有掩飾的暗淡下來。

    電話暫停服務了,不想交費了。她是小妹妹,他永遠都是他橫亙不了的成長,不管她多麼奮力長大,他依舊一直在她前面,不動聲響地劃出了一大段距離。所以她寧願與這個城市隔斷了一種通常的聯繫。

    他問她,是存心要消失的吧。

    索性沒有回復。將QQ隱身了。

    是心底的不甘吧,還有那一絲的希望,讓他來找尋自己,有被在乎的感覺。

    可是還是失望了,如同他不知曉錢包和手機的重要性。

    他給的第一個禮物也是唯一的禮物是那個錢包。失去了,好像最後的那些聯繫都斷了,沒有什麼可以懷念的東西,什麼都沒有了。其實,不過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也是,白天不懂夜的黑。本身愛的天平就是傾斜的,於是,所有的重量都開始慢慢向重的那方傾倒,到最後,不能負重,就分開,顯得自然而然。她想結局早可以預見,那麼累的過程又究竟是怎麼熬過來了。呵。只剩下一個微笑可以回答的疑問。人都是複雜的。人也都可以是偉大的,在某些時候,做一些沒有情由的事情。比如委屈自己卻心甘情願;比如凌遲自己的自尊也歡天喜地。

    現在想想,顯得那麼幼稚。看一本書的時候,有些字句,讓心疼起來,故事裡的她說,你們怎麼知道錯過他以後我還能遇上更好的幸福呢,你們怎麼會知道他不是這輩子唯一可以遇見的人呢。

    是的,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不珍惜,就會一無所有。可是已經錯過了,又能如何。不是都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麼。

    只能回首,不能從頭。

    我們終於各自尋找各自幸福。她在告別的時候,笑著說。轉身的時候,眼淚劃下來。

    還記得,他笑起來,眼角的皺紋。他大聲地在山頂上喊,我愛你。轉頭壞壞地笑,我要帶你回老家。那裡有一大片的樹林,綠得發亮,夜晚可以看到很亮很亮的星星,還有螢火蟲。那裡還有我藏下的寶藏,已經八年了,不過應該還在那裡的。每次,我都可以很開心的,有很多美好的回憶,那裡有我愛的人,爺爺和奶奶。儘管他們不在那裡了。可是,我知道他們的愛一直都在那裡。一直都在。那時她的心柔軟而輕快。

    那是可以牴觸心裡的那份暖。也許愛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因為可以相信他。也有那樣屬於自己回憶的小小村莊,那裡有她的爺爺。和她最美好的記憶。有同樣的回憶背景和人,像同類,可以互相取暖。

    「藍星,你在想他麼?」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彷彿從彼岸傳遞而來的聲音,遙遠而又模糊。

    藍星這才回過神來,望著身邊的面孔,那麼相像,可是卻不是同一個人,嘴角劃過一絲細微的苦澀。

    「回憶是一個招牌,四處招搖。」藍星沒頭沒腦地念叨著。

    身邊的路遙清清爽爽地笑了起來。

    「所以這樣很好,我們不相愛。」

    是的,這樣很好,我們彼此用不可能的愛情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迷城,所有的人都在城外看著我們不知所以然,我們是戀人麼,不是的,我們只是同盟的人,用彼此的冷漠和猶豫搭建起來的看似安全而穩固的城池。

    學姐,你在這裡呀!微安一轉頭,是那個讓人舒服的小學弟秦深。秦深念著和情深這麼相像,嘴角偷偷溜了一絲笑意出來。

    對面的男生站定以後,回了一個笑臉,點到為止,卻讓人如沐春風,關於這個小學弟還不得不誇獎的就是,竟然是個高人,已經過了雅思,英語在上大學之前也過了六級,成績以全校第一進來的,入學獎學金就是厚厚一大筆,那樣的分數明明可以上更好的大學,可是卻跑到這裡來了,這樣的疑問同樣有人問他,他只是笑笑說,因為這個學校有值得他來的理由。

    這樣的男孩子就是一個金光閃閃的招牌,學生會和各個社團紛紛都在拉他進社,而他的職務也是隨著時間推移不停地上漲,目前已經是文學社的編輯部副部長了,微安則是部長。

    兩個人合作起來,開創了屬於社團的網站還有報紙,還組織了團體去參加比賽,兩個人搭配起來,就好像左手和右手一揚協調。

    這會看見他,心裡也是很踏實。

    給,這個是今天的審稿結果。風淡雲輕地遞給她一份簡潔過了的文件。微安有些不好意思,前一陣子自己溜出去玩了,把許多事情都留給他來處理,而他卻也是一副能者多勞的任勞任怨姿態,搞得微安每次見到他都想要弄一張勞動模範的獎狀給他。

    兩個人言語了幾句,秦深的眼睛一直是微笑,打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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