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午後,微安坐在姐姐的蛋糕房裡面發著呆。
姐姐笑著揉揉她的頭,俯下身子來,微安聞見了熟悉的桂花香味,抬頭是姐姐放大的笑容。
「怎麼啦,青梅竹馬最近都沒有一起出現呀?」姐姐打趣著。
微安索性趴在了桌面上,「我也不知道呀,最近的南木很奇怪,上課的時候總是發呆,好像有心事,可是不管我怎麼問他,他都只是笑笑說,沒有……」
「哦,男孩子長大了,有心事了,你看小微安也是有心事的啦,一整個下午都不說話了。」姐姐坐在她身邊的位置,偏著頭望著她,眼神裡裝滿了許多愛憐,眼睛閃亮亮的,會發光。
「嗯,那也是因為南木呀。」微安嘟嚷著,覺得有些委屈。以前兩個人總是快快樂樂的,什麼話都可以說,同樣的話說好多遍,南木你到底怎麼了,昨天下午還發了脾氣,把他的書本扔在地上,可是他還是笑著撿起來,跟她說,我真的沒事呢。我的擔心你很瞭解,微安心裡一遍一遍地說著,但他們之間像糾結的毛線,得一天一點慢慢解,可是到底是怎麼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隱約覺得和那一天下午的事情有關係。
「姐姐,有一天下午,南木也是自己來這裡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了麼?」微安認真地望著姐姐說道。
微笑女王有些恍惚,難道南木是因為要離開了,所以才這樣的麼,小朋友的細微心理變化都是難以隱藏的。眼前穿著暗紅色衣服的微安,那麼單薄,一股心酸湧上來了,姐姐緩緩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傻丫頭,好朋友之間是沒有秘密的,這些事情你應該要自己去問他呀。」
溫暖環繞過來的時候,微安小小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兩隻手不知所措地懸在了半空中,終於還是緩緩地落了下來,這是一個厚實的懷抱。
「老闆姐姐,我要一個綠茶蛋糕。」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微安透過姐姐的腋窩看到了小巨人。這時小巨人似乎也看到她了,臉頰忽然紅了起來,幾天前,老師還因為他終於考及格了,表揚了他,回家以後他爸媽也高興得不得了。
憨厚的鄉下人提著一個紅繩串著的豬肉過來了,樸實而粗獷的笑聲洋溢了她們庭院,「哎,微安,你真是一個好姑娘,要不然以後給我家當媳婦吧,來,臭小子,你也趕緊來跟她說一下!」微安當時就愣在那裡,半響才慌亂地笑笑,「我還小。」後面的小巨人沒有反駁什麼,倒是臉都紅彤彤的,更像煮熟了的紅豬肉了。後來總是追著微安後面,一個星期給她買一個綠茶蛋糕,更可怕的是還紅著臉說,「我爸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然後不停地搓著手。
微安當即敲了他一個重重的栗子,「小心,我告訴老師,你早戀。神經病。」心裡想著不由得把頭往姐姐的衣服裡面藏了起來。
可是——
「杜微安,原來你在這裡呀!」小巨人飛快的跑到了她身邊,她急忙跳開了,慌亂地對姐姐擺擺手,「姐姐我走了。」然後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推開門跑了出去。
「哎,你等等我,要不也等等蛋糕……」小巨人急得想要跟著跑出去,姐姐叫住他,「你的蛋糕呢!」
微安早已趁這個空隙,跑得遠遠的了,藏在草堆裡面,蹲了很久,然後慢慢踱步走到了經常和南木在一起的河岸邊。
以前,南木明明不會游泳非要逞能說會。沿著長長的鐵軌走,盡頭往下是一片河壩。小小几座丘陵圍繞,草地上依偎著母子牛,驟然一看以為是一副寫意圖。微安拉著他下河去摸螃蟹,他被拉得手忙腳亂地,踩到有青苔的石頭上一下子撲通掉進了河裡,扑打雙手嚷嚷救命,以為水深快要淹沒他。微安就插著腰在邊上笑著,後來她拉著狼狽的南木起身,他才發現水還沒有沒過你膝蓋。渾身濕透透,屁股那一塊還是漂亮的綠色。
一天上語文課,課文的名字叫「故鄉的楊梅」。轉頭和南木說,哇,好好哦,我也好想吃楊梅呢,還有蘋果,呵呵。
南木笑了笑,你就是頭豬。
她用力地把腳踩在他腳上,看他臉上出現猙獰的表情,我看你還敢不敢說。
他嘴裡抽著風,嘴角還是笑笑。
嘿,嘿。一個石頭扔進了屋頂,她正在土房子陽台上曬穀子,南木一直示意她下去,扭扭捏捏地從他懷裡拿出一個漂亮的紅蘋果,和一把紅透了的楊梅,「喏,你吃吧,我經常吃都膩了。」
眼淚突然在眼裡打轉,她分明看見了他嚥口水的樣子。
你等等,她說罷,走進了屋子裡,拿出一把小刀,非常用心地在蘋果上畫了一條線,就像畫三八線一樣虔誠,然後把一個蘋果變成了兩瓣,遞給他,他嘴裡還念叨著,我不吃,我經常吃,很膩了。
微安固執地不縮手,不要,我就扔掉。
南木無可奈何地接過蘋果,兩個人並排在房簷地下坐著吃著蘋果。
南木,你真好。
他害羞地笑起來,左邊第三顆門牙上海塞著蘋果皮,看上去很可愛。
那時候的南木不知道有過這樣的小秘密,去年的夏天,兩個女孩子也是躺在這裡草地上,那是微安唯一的好朋友,叫蘭。她是班主任的女兒,她們一個三班一個四班。
蘭悄聲地在她耳邊說,微安,我喜歡小楠,等以後,我們長大,你當他大老婆,我當他小老婆,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兩個人笑得臉蛋紅撲撲的。這個約定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微安見到南木都是要臉紅的。幼稚的約定,卻帶著難以言說的美好。
是的,喜歡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很簡單,以為可以天長地久。這些都是沒有說出口的。
那時候的喜歡是要付出許多的小心思去掩飾的,那是放在心底最美好的期盼。因著這個期盼,日子變得格外美好。
微安為此還在學校裡面跟校長提議讓她們三個人一組當督導隊員,就是檢查各班的早操,衛生。並以此沾沾自喜。三個人的影子總在放學後拉伸成了一條弧線,多麼和諧的樣子。一不小心就用上了永遠一個詞了。
最溫暖的詞是我們,很好,因為是你們和我一起構成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