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驍並不知道自己現在哪裡,他只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非常非常的危險,除了身邊左右兩個提著槍的彪形大漢之外,門邊的幾個小頭目正在煞有介事地商量著怎麼處置他。有的說要把他大卸八塊,有的說要讓他嘗嘗電刑的滋味,還有一個更損,要把他扒光衣服點天燈!
怎麼個死法,他已經不在乎了,肉體上的痛苦越大,他反倒感覺越踏實,因為這樣會使他內心的痛苦和惶恐得以緩解。不過在他的心裡,有一個人卻讓他還並不想這麼快地就死去。
這個人當然就是藍菲。
房間很舒適,不但乾淨整潔,而且還開著空調,林驍截止目前為止還沒有受到絲毫的虐待,先前蒙在他臉上的黑眼罩已經被摘掉,此時他端坐在沙發裡,身上的衣服仍是一塵不染,皮鞋仍是烏黑油亮,身板也像往常一樣筆直。這是他出身豪門,有生以來那一直深入骨髓的高貴感在支撐著他。
門忽然開了,一個身材高瘦、戴著金絲眼鏡的男子慢慢地走了進來。
「鍾俊?!」林驍眼裡頓時燃燒起了火焰。
「是,是我。」鍾俊的笑臉上透著無可掩蓋的愧疚,走到林驍跟前,仍十分謙卑地叫道,「林總……」
「別介!」林驍立刻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千萬別再這麼叫我,折我的壽!」
鍾俊卻是一臉的誠懇:「不,雖然我們不是同道中人,但多年的感情卻還是存在的,在我的心裡,我有兩個老闆,一個是藍姑,還有一個,那就是您啊!」
「少來噁心我!我要吐了!」林驍說著還真摀住了胃部,同時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這位「鍾副總,」一字字地問,「我的父親,是不是你給害死的?!」
鍾俊長歎了一聲,扶了扶鏡腿,在林驍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林總,不管您相不相信,我還是要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真正地做到無情,也沒有人願意去幹一件喪盡天良的事情。林老待我不薄,甚至可以說是恩重如山!我也經常在想,假如我沒有特殊的使命,假如我是天河塑業名副其實的員工,那該有多麼的好啊!」
林驍一聽,嘴巴簡直要撇到腦勺後面去:「鍾俊,你真是恬不知恥!聽你的意思,你所從事的專業還挺光榮啊?禍國殃民,你們這夥人是死有餘辜!」
鍾俊一笑,不急不躁地反問:「照您這麼說,您和林老父子兩代多年從事原材料走私不也同樣是禍國殃民嗎?如果我們死有餘辜,那您呢?」
「……」林驍一時語塞。他竟無法反駁鍾俊的話,鍾俊切中了他的要害,而從本質意義上來說,這兩件事情之間的區別也並不大,所差的,只是他的手上沒有沾上血腥而已。
鍾俊再次歎了口氣,幽幽說:「早知如今,何必當初呢?我之所以會在無奈之下對老爺子下手,目的無非是想掩蓋我們的行動。……雖然我們的暴露只是個時間問題,可這一天來得太快了點,要知道是這樣,我們對老爺子所走的那步棋就完全可以省略!」
「那你今天對我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麼?」林驍咬著牙握緊了拳頭,謀害父親的兇手就在眼前,他恨不能將鍾俊碎屍萬段!
但他很清楚,現在無論他想對鍾俊做什麼,都只不過是一種心情而已,事實上他眼下根本沒有任何力量能為父報仇,甚至連反抗也不能做到。
鍾俊說:「我們請您來,絕無惡意,只是想請您來對付彭飛。他很快就會找到這裡,而我們則已經無路可走了!」
「你是想讓我做人質?」
「別這麼說,難聽。我們的用意在彭飛的身上。」
「這兒是什麼地方?」
「傾城俱樂部!」
「傾城俱樂部……」林驍立刻在腦海裡搜索起它的位置。
北郊,雙城路與北二環交叉口,就是傾城俱樂部的位置!
雖然地理位置偏僻,但傾城俱樂部卻很有名,知道內幕的人,都清楚這家俱樂部裡有著地下賭場、妓院等違法經營項目,生意固然極大,卻極少有人知道它的老闆是誰。
「藍姑就是這兒的老闆。」鍾俊不無炫耀地說,「她一直在對此親自進行著管理。」
林驍忍不住問:「藍姑到底是誰?」
「她當然是我們的大姐大。」鍾俊顧左右而言南北,「她還準備親自接見您,但不是現在。我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證您的安全和起居,您可以放心地在這住上幾天,然後陪我們一道看場好戲。」
「好戲?」
「沒錯。」鍾俊毫不諱言地介紹,「在這裡,不僅有我們一百多名可靠的弟兄,而且在這地表下面,十餘條暗道四通八達,我們可以來去自如;而現在,為了應對最壞的情況,我們已經在這裡裝置了威力巨大的爆炸設施,藍姑總管著這一切。只要彭飛把我們逼得急了,她老人家手指一動,這家俱樂部和我們雙方的人都會在轉瞬之間一起飛上天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到這,他臉上浮現出喪心病狂的陰毒和嘲弄,目視林驍嘖嘖地歎息搖頭,「玉石俱焚,那將是何等的悲壯,何等的慘烈!……」
林驍果然驚駭萬分,他並非是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恐懼,而是擔心彭飛和藍菲他們一但找到了這裡,那就無疑等於邁向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夥亡命之徒,哪能值得眾多刑警們與其同歸於盡?!
然而他現在自身難保,又能為此做些什麼呢?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深深怨恨和無奈讓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鍾俊站了起來,「您需要什麼,儘管安排他們去辦。」
他環視旁邊的馬仔們,「你們要好好侍候林總!」
林驍冷笑著把眼睛睜開:「不必了。他們連殺我的心都有,還侍候個屁!」
鍾俊一愣:「您什麼意思?」
「意思是,他們剛剛還在商量著怎麼收拾我,我想這應該是你的照顧吧?」林驍譏諷說,「明人不做暗事,林某又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你用得著這麼假惺惺嗎?」
「哦?」鍾俊很快明白了,鏡片後面的眼睛頓時變得陰鷙酷烈,掃視著馬仔們沉聲喝斥,「你們想找死嗎?滾下去!」
那幾個小頭目臉色大變,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迭地離開了。
鍾俊換了笑臉,對林驍說:「這幫小子不瞭解內情,您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回頭我安排幾個可靠的人過來。」
說著,他像昔日在公司裡一樣,對林驍笑著點了點頭,「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告辭了!」
林驍巴不得他快滾,厭惡地把頭扭向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