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部漆繪著火雲圖案的巨大紅燈籠略過頭頂,小川白禾舉步邁進了淺草寺著名的「觀音閣」。連續三次擊掌,俯身跪拜在一名身著黑衣的俊偉男子身旁。
虔誠參拜之後,兩人前後相繼步下大殿宏偉的台階,不久便來到了寺內櫻花初綻的「六角堂」。這座小巧而精緻的亭榭式建築不是很出名的景點,遊人稀少,正是私下談話的好地方。
「請問伊籐組長急著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小川白禾微躬著身體,對著前方身型挺拔的男子謙卑地詢問。
「四海會的那個女人交給我,明日一早我會派人去你那裡接她。」對方凝神在不遠處的一棵櫻樹上,初綻的花蕾仿如美人粉紅的臉頰。
「梅傳忠他?」
「僥倖逃脫了!」對面的男子表情始終冷硬,剛正的線條顯示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混蛋!這樣也不死,命還真硬啊!小川白禾在心理暗暗地咒罵,口中接著問到:「組長,郁家已經依照我們的條件動手了,還不放人嗎?」忽然聽說伊籐家要把郁芳菲帶走,不由為她接下來命運擔心。
「小川君,你以為這個女人還有機會離開東京嗎?」對方悠然轉回身,解釋到,「梅家一旦跨掉,我們就要靠這個女人來轄制郁家,從此之後,我們就可以通過控制四海,插手台灣的事情了。」
聽到這個消息,小川白禾心裡不由一震。伊籐家要扣押郁芳菲一輩子嗎?這樣的結果太出忽意料了!他以為梅郁兩家接上了火,鬥得兩敗俱傷之後,山口組可以再扶植一個傀儡上台。以前覺得梅如雪做為這個人選再合適不過,可她跟了他之後,已經不可能了。
該死!直接控制郁家的確比較省事,可……這樣以人質作為要挾的做法實在太卑鄙了!不能直接違抗對方的意思,轉彎抹角地說:「組長,那個女人留在韋宅非常安全,還有必要轉去別的地方嗎?」
「紗代子已經懷孕了,他們倆這個月就要結婚。舉行婚禮的時候,那裡不適合關著個犯人。另外,那個女人關在那裡終究是個問題,我常常為韋虎夫婦倆的安全擔心。要知道,他是唯一能聯絡到」梵天「的人,他們在東京絕對不允許出事情。」伊籐忍鬱悶地長歎一聲,他那個「老朋友」說走就走,一年多了,就算是歸隱也該來個消息問候一聲。
「組長說的是!可您打算把那個女人送去什麼地方?」小川白禾以為,組長說得不錯。韋虎也是他的朋友,他很慚愧沒有為對方考慮這麼多。唯今之計,只有先探聽一下對方的用意,能不能幫她脫險,全看天意了。事情居然搞成這樣,全是他的錯!郁芳菲要是因此而有個三長兩斷,他良心上會過意不去的。
伊籐忍毫無戒心,隨口說到:「暫時把她軟禁在箱根會所,不到萬不得已,伊籐家是不會對女人動粗的。」
聽到對方這樣說,小川白禾心裡好歹舒服了一些,幸而她沒有生命危險,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香港的天氣異常悶熱,沒有一絲風,可能就要下雨了。梅傳孝兄弟二人商量之後,撥通了郁禮的電話:「喂,禮哥,你在哪裡啊?」從電話背景的聲音來判斷,對方大概是在車上。
「傳孝,我現在安哥的車上,正趕去南灣找你!」對方口氣火暴,表明了目前急躁的情緒。
「又出什麼事了?」梅傳孝猛然坐起身,直覺大事不妙。
「你不知道?」郁禮以為對方根本是在裝傻。沒有他的授意,梅家門人會做出那樣過激的事情嗎?一定是因為梅傳忠被伏擊,這小子才有預謀地針對郁家。
「我當然不知道!快說,到底怎麼了?」拿著電話,焦急地追問。
「我馬上到了,見面再說吧!」郁禮惱橫橫地嚷了一句,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梅傳孝注視著坐在椅子上的大哥,焦慮地說:「見鬼,一定是出什麼大事了!郁禮正在趕來這裡,一副興師問罪的口氣!」
「興師問罪?他有什麼資格!他們郁家叫人殺我,現在還理直氣壯的!仗著他們郁家人多,以為我們怕他嗎?讓他來,我正要問問他呢!」梅傳忠嘩啦一聲站起身,氣急敗壞地咆哮著。
「大哥,你還是先迴避一下,讓我來跟他說吧。」梅傳孝以為,讓這兩個火藥桶對上還了得,不出人命才怪呢!轉頭看了坐在腳邊的梅若惜一眼,一臉溫柔地說:「有她陪著我就行了,放心,我不會吃虧的。」
梅若惜暗暗在心理嘀咕:吃虧?不明白!隨口冒了泡:「難不成他還會動手打人嗎?」
「胡說什麼!怎麼會呢?」梅傳孝無奈地安慰著。
「那傢伙要是真動了手,你就去隔壁找我。我最近滿肚子火氣,正想找人打一架呢!走了。」梅傳忠憤憤地抱怨了幾句,闊步出了房門。
「若惜,別聽他胡說!老天,那只紮著針的腳好像不是我的。」齜牙咧嘴地動了動被子下面麻木的腳趾說。
「我幫你暖暖好了。」說著,將她溫暖而柔軟的小手伸進了被窩,包裹住他冰涼的大腳。
她暖暖的掌溫霎時將他冷靜的心撼動了,「別,你這樣……我到過意不去了。」他順著劍眉不敢抬眼看她,發覺自己竟有些臉紅。
「呵呵,誰讓我是你老婆?這都是應該作的。」她隱約發現他有意識掙脫,她那雙小手卻依然固執地抱著。
老婆應該是這樣的嗎?他結婚七年怎麼從來不知道呢?他和梅如雪一直相敬如賓,臉都沒紅過,外邊不知有多少人羨慕他們呢!所以說,婚姻這個東西很奇妙,鞋大鞋小只有自己知道。吵吵架未必不是件幸福的事情,怕就怕連架都沒得吵。
「梅叔,呵呵,你怎麼跟關公似的?」猛一抬眼看到他從臉頰紅到脖子,瞇起眼睛壞壞地調侃著。
「小壞蛋,不許笑我!」他壓低聲音,假惺惺地咒罵著。
「就笑你,反正你現在打不過我!不乘機欺負欺負你怎麼行呢?」大拇指親暱地撫著他的腳心,得意洋洋地說。
誰知他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紅了,眼中似有一抹慾望閃爍,「若惜,別……很敏感的。」
「呵呵,怪不得你們這些臭男人動不動就去」三溫暖「做足道什麼的,真這麼敏感啊!」兩人獨處,心情稍微一放鬆,她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若惜!」隨便說一句,她就能聯想到那麼多。她哪只眼睛看到他去三溫暖做足道了?
「假正經!我就不信你沒去過!」小丫頭媚眼一翻,半真半假地呵斥著。
「我說沒去過,你會信嗎?你這根本是難為我,男人難免要應酬的。」無可奈何地解釋著。他是社團的辦事人,到了哪個堂口都會有人安排接待的。別說是按摩足道,就是暖床的女人也太尋常了。男人都好色,可惜他家教甚嚴,有個要命的老婆,因此對於外面的女人還真就從沒碰過。
「你要應酬,還是要我?」她小臉一繃,語氣霸道極了。
「要命!這根本是兩碼事情,怎麼……」
她立即打斷了他話,氣勢洶洶地說:「梅傳孝,你要是敢對不起我,有你好看的!」
「你在恐嚇我?梅如雪都沒看住我,就憑你嗎?」梅傳孝一臉戲謔地望著她說,「等救出了阿嫂,我就帶你遠走高飛,你那個」黑道公主「的身份從此作廢了!」
「我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什麼黑道公主,我就是我,嫁給你,你就得聽我的!」梅若惜嘟著小嘴,囂張地瞥了眼他的重點部位一眼,惡狠狠地說,「要是被我知道你在外面背著我投雞摸狗,我就把」它「剪了!」
頭疼啊,他梅傳孝發覺自己剛逃出了虎口,又掉進了狼窩!這小傢伙居然比梅如雪還狠,他稍不留神,就變太監了!反正他已經認命了,這些話不過是逗她玩的:「好殘忍!然後呢?你準備守活寡嗎?」
「誰說我要為你守著?你不能用,我就用外面的!大街上的男人還不有得是嗎?誰讓你先對不起我!」她驕傲地揚起尖尖的下巴,大呼小叫地恐嚇。
「氣死我了!」他們倆年齡相差了十幾歲,的確有很深的代溝,他實在很佩服現在的小丫頭,在大街上找個男人就那麼方便嗎?至少聽起來讓人難以接受!他三十出頭,她才十七,等他五十出頭,她不過三十七!不難預測,他命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該死的,這輩子怎麼就偏偏栽在她手裡呢?
走廊上急促的腳步聲漸近,梅傳孝猜測大概是郁禮來了。吃力地半靠起身體,使了個眼色示意老天派來折磨他的「小魔女」開門去。
再次見到若惜,郁禮終於想起了一個人,這張眼熟的面孔讓他猛然想起了穆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