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殘醉初醒,郁芳菲望著凝滯在胸口上的片片殘紅,吟罷一闕,只覺得陣陣頭疼。
柔軟的被子下面全身赤裸著,不必猜也清楚昨夜發生了什麼。躺在昏暗的房間裡,目光空洞,望著遮天蔽日的窗簾暗自警醒。老天,怎麼會這樣呢?昨夜她隱約看見之信的身影,居然被他將錯就錯了!該死,他怎麼不拒絕她?宿醉中,她明明喊著故人的名字,難道他一點都不介意嗎?
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又如何?不怪梅傳忠,昨晚是她主動的。一個沉睡了八年的謊言徹底打破了,她沒病,以後該怎麼面對他呢?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她和穆之信的那段孽緣太深刻了,當初給了那個男人之後,她這一輩子就廢了……
可昨夜……怎麼會那麼象呢?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彷彿是在記憶裡重演似的。他們倆的外貌的確有幾分相像,可那份熟悉的感覺又該如何解釋呢?
梅園會議事的大門緊閉。上午,梅傳忠端坐在主席的位置上,主持社團的高層會議。從前,三大家族平等共處,一直採取「圓桌會議」,而如今「圓桌」依舊,面門的位置上卻多了個「主席」!
梅傳忠心裡十分厭惡這個位置,總覺得坐在上面像是諷刺自己。主席?見鬼,不過是個擺設而已!他最多也就管管梅家的事情,郁家的事情他管得了嗎?當初老爺子抬舉「女婿」坐上這個位子,不過是袒護自己的兒子罷了。主席,什麼好差事啊!成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下面的人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最終全是你一個人的錯。怕政府掃黑,怕仇家追殺,怕天打雷劈,說不定哪天命就沒了。再看看他那兩個大舅子活的多滋潤啊,無法無天,想幹嘛就幹嘛?這不,今天的會議又缺席了!
「阿智,既然那二位沒來,你就替我再去勸勸他們倆。現在賺錢的生意五花八門,不要只盯著黃賭毒那些過時的項目啦!包娼,包賭到還好說,出了問題最多是找找管道通融一下。跟他們倆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跟那些毒梟來往,怎麼就是不聽啊?我昨天聽到消息,又有人去了泰國。別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們郁家,今後出了事不要來煩我!」橫眉怒目,朝著對面一臉半死不活的小舅子聲放聲大喝。
「姐夫,你何必難為我?他們倆要做什麼生意,我插得上嘴嗎?要說你去說,我能把海罡堂的事情做好就不錯了!」懶散地靠著椅子,一臉不屑的回應著。管好他們梅家的事情就得了,操心郁家的事情做什麼。這傢伙要不是娶了姐姐,這「主席」位子能輪得上他坐?
「郁智,你也太囂張了!大哥是替四海著想,你怎麼可以這樣講話呢?」梅如雪強壓怒火,卻依然做不到心平氣和。話一出口,立即後悔了,梅傳忠怎樣關她屁事,怎麼就這麼多嘴呢?如今,郁家和梅家越亂越好,這樣才有她下手的機會。昨晚從若惜那裡聽說了不少消息,今天一大早,她就把那些消息和四海的近況一併傳給了穆之義。至於下一步她該怎麼做,就要等對方的消息了。
「護短哪!懶得跟你廢話。你們梅家那點見不得人的事情還要我翻出來曬曬嗎?」媽的!憑她也來教訓他?背著男人偷大伯子,全當別人不知道啊!
「郁智,講話要小心!我到想聽聽,我們梅家哪裡見不得人?」梅傳忠忽然坐直身體,雙眼微微瞇起,渾身透出危險的氣息。王八蛋,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你要是敢胡說八道,今天就死定了!
「好了各位,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嘛!大哥,各讓一步,算了……」沉默了許久的梅傳孝,忽然站起身來講話,「還是以和為貴,兩家若是對立起來,會讓外人看笑話。竹聯幫一支獨秀,天道盟忙著擴張稱霸,難道我們四海還要『窩裡鬥』嗎?」
「傳孝說的不錯。你們郁家只顧得賺錢,就不擔心四海的前途嗎?現在的黑道早已不是從前那樣的混法。做實業才是正途,那些旁門左道會影響我們的公眾形象啦!」梅傳忠輕歎一聲,接著弟弟的話。
「呵,忙著參選啊?看見天道盟的老大當上了「立法委員」,眼紅啊!魚走魚路,蝦走蝦路,你算『藍營』還是『綠營』啊?」黑道就是黑道,搞那麼多名堂幹嘛?極不欣賞梅傳忠那種做法,本來是黑的,非要變白,跟MichaelJackson學的嗎?「虛偽!進了八大胡同,還想著立牌坊!」不屑的咒罵!
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輕輕推開,郁芳菲面色凝重,從廊上走了進來。
「芳菲?」梅傳忠猛一轉頭,有些意外。
「阿嫂。」同聲見禮,在場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各位請坐。照禮說,我不該進來。」腳步放緩,最終在弟弟面前停了下來,「郁智,你就這麼跟你姐夫講話嗎?我剛剛在走廊上都聽到了。」神色嚴謹,語調冷冷的。
「姐,我……」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她從不參與社團的事情,其中的奧秘她根本弄不清。
「不論意見有何分歧,你這樣跟他講話都是不對的。」轉身倒了杯茶遞給他,望著弟弟低呵道,「去,給你姐夫端茶認錯。」
「姐,男兒膝下有黃金,你要我跪他?有沒有搞錯啊!」極為不遜的回答。
「你要我替你去嗎?」舉眉望著弟弟,心裡暗暗咒罵。家門不幸,混帳透頂!她的三個兄弟,一個比一個驕橫!
「你……他那樣對你,你還護著他?你忘了他在外面又養了個的女人嗎?」
「郁智,你是男人嗎?你幾歲了?坐在社團的桌上談家事嗎?」啪的一聲將杯子放下。他以為丟醜的是梅傳忠嗎?還不是在揭郁家的傷疤!
「芳菲,算了,我送你回房吧?」梅傳忠狠狠瞄了郁智一眼,起身走向她。
「郁智,你來還是我來?」玉指輕揚,再次端起茶。
「姐!非要逼我嗎?」
「阿嫂,算了。」不想事情弄的太僵,梅傳孝起身打著圓場。
只可惜郁芳菲看都沒看他,一門心思跟她弟弟講話:「我去!我無心逼你。」固執得可怕。
「好了,姐!我去……我去還不行嗎?」他算服了,難怪父親會拿她沒辦法。認死理,一條路走到黑,要命啊!無奈接過她手上的茶。走到梅傳忠面前,不遜地翻了對方一眼,曲身跪下。將手上的茶舉過頭頂,看都沒看他:「姐夫,怪我沒大沒小,給你端茶認錯了。」
梅傳忠接過茶,冷冷地睨著他,「起來吧,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這次就算了。」該死的!這就完了嗎?想得美,他向來睚眥必報,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別的暫且不提,他怎麼能在芳菲面前提那個女人呢?有意給他們兩人之間製造矛盾嗎?何況,昨晚他們還在一起了……芳菲會怎麼想?會傷心嗎?還是會看不起他?
「傳忠,你們繼續開會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轉回身淡淡一笑,向在座的各位點了個頭,款款走出了門外。
「今天就到這裡,休息一下各忙個的吧。」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該吵的架也吵了。目前他心裡除了郁芳菲什麼都裝不下。
梅傳忠放下一句話,扔下一屋子人逕自離去。梅如雪長久坐在位子上,強壓著心中的妒火:他就那麼緊張那個女人嗎?自從那個女人進門之後,他的目光就一刻沒有離開過她。見鬼!她到底哪裡讓他著迷啊?即使是若惜那樣的妙齡少女都替代不了她。
梅傳孝曲指托著下巴,獨自望著窗外,揣測著大哥的想法。因為郁智的一句話,若惜成了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隔膜。哥哥為了討好郁芳菲,究竟會怎麼做呢?他得盡快見到那個小傢伙。可目前她還在養身體,他能約她出來亂跑嗎?若是再去萬華別墅,是不是太猖狂了!
可小傢伙一定是想他了,昨晚才會變著法的給他打電話。不管怎麼說,一定得找個理由去看看她,她剛做了手術太,需要有人安慰了。大哥雖然不在別墅,可那些看家護院的人手並沒有全部撤走。他得好好想想該怎麼進去見她……
梅若惜將身體蜷縮在超大號的圓形床鋪中央,像一隻庸懶的小貓一樣。房門緊閉,悶得就要發芽了。梅傳孝答應過會來看她,可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啊?趴在床上聽著《東風破》,內心焦慮的等待著……
該死的,來就來,不來就不來,連句准話也不肯說。害她患得患失,連聽歌的心情都沒有了。一遍一遍地翻看著手機,生怕他發來信息會被自己漏掉了。煩啊!他不會是在敷衍她吧?來不了的話,打個電話問問她也好啊?雪姨回來了,他大概不方便過來見她。她體諒他的苦衷,可他也不能不聞不問啊!討厭啦,再給他五分鐘時間,要是還接不到電話,她這輩子都不理他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