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面無表情地走進房間,身上的衣服已經換成那個房間裡準備的了。
寢室裡只有紫貂和狐狸。烏鴉和夜貓關禁閉還沒有放回來。
除了眉頭微微皺起一點點,面色蒼白一點點,其他的,彷彿一切無恙。沒有力氣多看房間裡嗤笑看不起她的紫貂和狐狸一眼,獅子拿過自己的浴巾便往外面走去。她知道她們在想什麼,怎麼想她和凱斯,可是,她不在乎,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力氣去在乎。
她要去洗乾淨那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任何血跡任何氣味。雖然她知道,有幾樣東西是她再也捨棄不了了。那就是背上那個獅子刺青,還有她心底的傷痕和夢魘。
那個刺青再也消失不了了。因為凱斯在刺好之後還從怪醫史萊克醫生那裡拿來了一種他研製的藥粉,如同蝕骨散一般,在血肉上塗上那種粉,那些圖案便一點點如同吞噬一般,慢慢地鑲嵌在她的血肉裡,和她的血肉生生相依,如果她要捨棄這個圖案,那麼,她便是嘗試那刮骨之痛。
凱斯料到了一切,他做足了一切。這個刺青,一輩子跟隨著她。成為她一輩子捨棄不了的噩夢。因為,每次看到它,她便清晰地想起在這個地下王國裡生活經歷的一切。
她現在的腦子裡,一直迴盪著跌跌撞撞離去之時凱斯和她說的話:「獅子,這一輩子,你都是我的玩物,除非我玩膩了,除非你死了,否則,你一輩子都逃不脫我的手掌心。那個記號,是我烙在你身上的囚奴印記,不管你在哪裡,我憑借這個圖案,翻遍天涯海角,都會把你找回來的。」
「我最親愛的獅子,別試圖逃跑,因為,如果我找不到你,一憤怒之下,被抓回來的你,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還算瘋狂的舉動。知道了嗎,我最親愛的獅子?」凱斯笑得開心而歡暢,每次虐待她之後,他的心情都會很好很好。
而每次結束之後,他都要求她去史萊克那裡要一種藥膏,只要塗到身上,疤痕便會慢慢消失。在下一次他虐她之前,她奇好的皮膚復原功能會讓她的皮膚變得了無痕跡。那樣,他的心情會更高興的。因為,他可以在那同樣美麗的肌膚上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印下痕跡。
而她,從來沒有聽從過,她寧願全部是傷痕,那一條條逶迤的紅色疤痕,會時時提醒她她該做的。
紫貂和狐狸看著她,以她們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她腳步有些虛浮,不過,狐狸的眼神是不屑的,在她眼裡,她必然是和凱斯做了那羞人的好事。紫貂雖然心裡也這般認為,但是,不管怎麼樣,她畢竟救了她的妹妹烏鴉。
自然是該感激的。
紫貂深呼吸一口,走過去,笑容有些訕訕,但是依然開口道:「謝……」這個謝字還沒有發出來,虛弱的獅子已經全身一軟,幾乎癱倒在地上。
紫貂條件反射地扶起她,可是獅子卻掙扎地刷開她的手。紫貂急道:「你幹什麼啊?!都站不穩了還那麼裝強。我來扶你去吧。」每天睡覺之前獅子都要去沐浴,這是她們都知道的習慣。
獅子依然倔強地甩開她的手,咬牙道:「不用你扶我,我自己能行。」一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乾涸而嘶啞,估計是剛剛忍痛痛得太久,喉嚨都乾涸了,已經沒有力氣開口說話了。
獅子背影有些蹣跚地朝前走。紫貂突然發現一個刺眼的顏色,在她雪白的衣服上慢慢漫漶開,淡沲成一朵朵美麗妖嬈的花。紫貂不是傻子,她只看一眼,便知道,那是血。
「你怎麼了?」紫貂衝上去,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她們是不是沒有知道什麼?
獅子淡淡地搖搖頭,寡然一笑。
「你倒是說話啊,你到底怎麼了?」紫貂受夠了眼前這個人的沉默了。
一聲巨響,撕破了此時這個不知晝夜的空間的平靜。獅子手中的盆和東西都落在地上,四處散落,碎了一地。看上去悲涼而繚亂。
紫貂震驚地愣了,回過神來,便直接乾脆地衝上去,一把脫掉她身上薄薄的襯衫,而接下來的一幕,紫貂和狐狸都倒抽一口氣,兩個人徹底呆愣了。
這是一個人的背嗎?傷痕纍纍,直到此時上面還留著血。紅色妖艷的血,一點一點地流下來,在這個背部蔓延。
而這些,還不是讓她們最震驚的,震驚的是,那殘破的身軀上,豁然有一幅彷彿親手在那皮膚上一針一線地繡上去一樣逼真的獅子圖。
獅子毫不在意自己的赤裸,轉過身來,神情淡淡,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涼涼一笑,冷冷道:「看夠了嗎?看夠了我該去洗澡了。」如果她們以為這樣能侮辱能傷到她的話,那麼,她們錯了。她獅子的心,早在第一次決定活下來,而去搶食的時候便死去了。
「對,對不起……」紫貂此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結結巴巴了良久,才把衣服遞過去。獅子沒有為難她,接過衣服隨意套上。
正在獅子準備離去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狐狸走上前,澀然問道:「那些傷,到底怎麼回事?」
獅子回頭涼涼一笑,反問道:「那些,不是你們一直羨慕的格外寵愛嗎?」
說完,再也不理人,自顧自地離去。
留下兩人目光惋惜而痛楚地站在那,她們突然明白了,獅子離去之時,已經被打得半暈的夜貓已經掙扎著讓她不要去……如今,她們終於明白是為什麼了?如今,她們終於明白獅子一直冷漠旁觀的原因了?可是……最終,她不是選擇去了嗎?
那涼薄的笑此刻在兩人看來是多麼痛,多麼讓人心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