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徐政明來得晚，餐桌上一股沉悶的氣氛還是讓他覺察出幾絲異樣。並沒有想像中的高朋滿座，似乎只是一頓普通的家宴。可是，令人稱奇的是，身為莫凌苓丈夫的楚氏二當家楚騰卻是不在。莫凌苓膝下無子息，而楚逸的父親也不在場，所謂的家宴，外人倒佔了一半多。
至於第一次見到的陳茵，楚晴給出的介紹詞是兒時的玩伴，在英國求學三年，剛回。然而，一桌的人，臉色最差的也只有她了，筷子也沒動幾下。
楚逸挑了些好吃的小菜放在楊小棉的餐碟裡，楊小棉默不出聲，只是低頭用餐。
「楊小姐在哪裡做事？」最先開口的是莫凌苓。
「嬸嬸，不用那麼見外，叫她小棉就好了。」楚逸慢條斯理地說道。
楊小棉趕緊用餐巾擦擦唇，小心翼翼地作答：「我在明珠電視台做事，現在的職務是楚小姐的助理。」
莫凌苓轉頭看了楚晴一眼，那意味明顯不過，原來都知道了，就瞞著她。
「學的是新聞專業嗎？」她不經意地問。
「嗯，是S大06級新聞系的。」
「哦，06級新聞系的。」莫凌苓眸內飄起冷淡之色，重又打量起她來，彷彿要將她看穿。
楊小棉不知道哪裡說錯了，有些茫然。雖然之前莫凌苓對她沒見多熱乎，但至少還客氣，現在這眼神，則完全變得冰冷英銳。
莫凌苓很快移開目光，對著徐政明，臉上一派和藹：「政明啊，上次聽你說過你也是S大畢業的，真巧。」
「是很巧，在S大我就認識小棉了，我們是好朋友。」說完，他看向楊小棉，雙眸清湛，楊小棉心一凜，轉了頭去。
莫凌苓有些意外地回頭，正瞥到這一幕，眉心不由一蹙。
「據我所知，不僅僅是好朋友這麼簡單吧。」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大變，齊齊看向正在剝開龍蝦殼的陳染。
莫凌苓的眼神是震驚，楚晴的眼神是鄙夷，陳茵的眼神是惘然，楚逸的眼神則是不屑。楊小棉根本不敢抬頭，一時間心亂如麻，倒是徐政明，一派坦坦然的樣子。
「陳總編說笑了，只是朋友。」
陳染惟恐天下不亂，輕哼一聲道：「徐公子何出此言呢？我想，隨便找個S大的06級或04級的人來問問，對於大才子徐政明的感情動向還是比較瞭解的。」
楊小棉只覺心驚，一雙大手卻已覆住她的小手，她微微抬頭，見楚逸清朗的臉上遞過一絲淺笑，方才有些釋然。
「陳染，我的女朋友有沒有這個魅力，我比你清楚。你丫的，亂吃味。怎麼著？見不得人成雙成對？」楚逸側著頭斜睨他，語氣不善。
陳染薄削的唇邊露出淡淡的笑意，沒有再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剩下的就看某人信還是不信，而這些就由不得他操心。
一頓飯下來，竟隱隱透著勾心鬥角，真應了那句人不去惹事，事自來纏人的道理。
飯後，莫凌苓送一干人等到門口，她先是抱了抱陳茵，也不知她說了什麼，陳茵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隨後，面對徐政明的背影，她追加了一句：「政明，有空來家玩啊。」
灑著清輝的門燈下，她把幽黑難測的眸色最終投向楊小棉，淡淡一笑：「楊小姐，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辰宴。」
楊小棉再清楚不過，維持著楚太太的高貴身份，她沒有讓她難堪，但也沒有盛情邀請她再來，她不喜歡她。
回家的路上，楚逸一邊開車，時不時地握握她的手，彷彿時刻傳達著他的心意。
路程顯得遙遠而沉默，就像他們的這段感情路，一樣浸透著艱難。
果不其然，沒幾天，楊小棉就接到莫凌苓的電話，約她見個面。她有些發愣，想著要不要把這事告訴楚逸，一番思量後，她還是決定瞞著他去赴約。
該來的總歸要來，該躲的也躲不了，她也該學會面對一些突如其來的事。
莫凌苓坐在茶室包廂裡，見到楊小棉來，極自然地衝她擺擺手：「來了，坐吧。」
少頃，侍者送上茶壺和茶盞，濃郁的茶香在包廂裡迅速氤氳一片。
一落座，楊小棉就低垂著頭，一副將要接受審判的樣子。其實，她大可做的坦然些，可是，對面洶湧而來的強勢，她禁不住內心打顫。
「楊小姐，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必裝出膽小懦弱的樣子。來，我們開誠佈公地談吧。」
什麼？她憑什麼以為她是裝的？
壓住心頭的不痛快，楊小棉慢慢抬頭，眉眼不帶一絲情緒：「楚夫人，你說吧。」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大學時你就是和徐政明談的戀愛，可是，畢業後你傍上了更有錢的楚氏接班人，我的侄子，楚逸。就一腳把人給踹了。」
楊小棉背脊湧上陣陣寒意，這，這就是所謂的事實？在她眼裡，她楊小棉就是個攀龍附鳳、丟了低枝攀高枝的拜金女？
「不，不是這樣的。我和楚……」她想辯護，可莫凌苓冰冷的眼神盯視她，根本不容她再說。
「暫且先不提這些。我們來說說小逸，他那麼優秀的一個孩子，楚氏經了他手才蒸蒸日上，請問，你有什麼資格當她的女朋友？你和他在一起，只會耽誤他的前程。」
楊小棉垂下目光，她說的沒錯，門第之見，根深蒂固，她確實沒有資本。
「說吧，要多少錢？」莫凌苓見楊小棉沒有吭聲，以為說中了要害，隨即開出了價碼，「一百萬夠了吧。」
楊小棉猛然抬頭，渾身開始哆嗦，舌頭也開始打結：「我，我和楚逸在一起，不是為了錢。」
「難道是因為愛？」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嘲謔。
楊小棉怔住，是愛嗎？還是僅僅是需要，需要這麼一個人排遣她的憂慮和寂寞？
楊小棉啊楊小棉，直到你還在迷惘，看不清你真正的心意嗎？
「愛，什麼是愛？」莫凌苓冷笑道，「上次你們系裡的那個蘇黎，也說愛我老公，後來還不是被我的一百萬給打發了。我看你，和她也是一路貨色，打著愛的名義想騙更多的錢罷了。」
楊小棉氣得渾身發抖，臉色奇白。原來，原來就是因為蘇黎，她才對她「另眼相看」的。
下一刻，她霍的站起，憤怒已燃燒了她的理智，她一字一句地說：「楚夫人，誰稀罕你的侄子，就讓她愛去吧。我，從此和他一刀兩斷。還有，請你管好他，免得他的尊駕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顧我那卑賤到家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