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髻鬆鬆挽就,
錢花淡淡妝成。
紅煙翠霧罩輕盈,
飛絮游絲無定。
深院月斜人靜。
看著滿眼的血紅,心底有壓抑不住的難過。三年來,他就是這樣過的嗎?一千多個日夜,是誰在月下獨奏,劃出華麗的憂傷…
「你是白癡嗎?」撕扯下一片薄布,小心翼翼地拉開他傷痕纍纍的手,液體就如此在指間流淌,粘稠得讓人覺得無法接受。他沉默不語,秋水般的眸卻被水霧覆上,閃閃發亮。「不要哭喇,那麼一點痛都承受不了嗎?」
「我承受不了…」他突然開口,讓我詫異,臉上淒然的表情宣洩著他的不滿。「我承受不了第一眼看到你已經無法自拔,我承受不了自己要如此懦弱地在一旁等候你,我承受不了你忽冷忽熱的對待,我承受不了你可以絕情的讓我為你付出那麼多而毫不在意…」聲音哽咽的他一下子說出那麼多,這是他隱匿了三年的話嗎?
的確,上官璃擁有與生俱來的魅力,讓人挪不開眼睛,卻沒有讓每一個人都愛上她的本領。可是為什麼,她能夠讓面前的人付出那麼多…
「你忘了吧,以前的事情。」還纏著布的手再次移到琴弦上,熟練地彈起婉轉而哀愁的調子,隨著音符,不自覺地沉淪,落入一個只有黑色的世界…找不到出口,在原地徘徊。陷入這個黑色的世界許久,才發現耳邊的餘音已經消失,剩下的只是偶爾的鴉鳴風吹。
「再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忘了…」他解開了手上的布條,一次又一次的毫不厭煩的,重複著那首黑色的調調,「你很討厭這首曲子,因為你說不希望悲傷。那天晚上,你卻聽得入迷,甚至感同身受…」
記得那麼清楚嗎?第一次在靜霜苑看到這個男人,就莫名地覺得熟悉,我以為是我們都有傷心的往事,原來是因為上官璃也喜歡著她,所以在記憶深處,我對殷溯也會熟悉。
「那我救你的時候,是怎麼一個場景呢?」我將他摟在懷中,想要彼此的心更加貼近,想要去窺視他心中所想,抹平那些我造成的傷痕。
「那天霧很大,可是我看得很清楚,母親和父妃是怎麼被凌遲的…他們跟我說,不要報仇,只要好好的活著。」彷彿回到那個殘忍的畫面,纖弱的身體微微地在顫抖,「我知道我不可能為他們報仇,因為我不敢…他們的血濺在我的身上,我沒有害怕,因為我想,很快就能和他們相聚了。」
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此刻的他,便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孩,似乎只要我一放手,他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我以為我不怕,但是當我看到他們凶殘的嘴臉時,我後退了…不顧一切的逃,才發現是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到了懸崖邊。那裡有一片紅色的花海,我知道,那是母妃說過的彼岸花,他說,有彼岸花的地方,便是離地獄不遠的地方。」
我怎麼能責怪他,要是我,也會變得懦弱吧。父母在自己面前倒下,鮮血灑在身上卻無能為力,對於未來的恐懼、死亡的未知。一個不過十多歲的孩子,承受著多少重量,我無法體會。
「在我決心一死的時候,你出現了,就如主宰著眾人命運的鬼神一般,紅得耀眼。嘴邊是玩味的笑,不可抗拒的向他們宣告著——他是我的專屬品…」
我終於知道為何殷溯會日以繼夜的練琴,那是因為害怕唯一的人離開自己,是因為害怕再次回到一個人的世界,獨自舔舐血流不止的傷口。
寂寞便是與生俱來的,無法消去,那就一起承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