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身體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好像從來沒有生過病一般。
我起床梳洗後,仔仔細細地打扮。我已經學會梳簡單的古代髮式了。因為心情好,我還特意挑了一朵白玉簪子插在頭上。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紅潤,唇色朱櫻一點,竟覺得比自己現代的裝束還要好看。
打扮完,尋思著還沒有到當值的時間,就溜到花園裡隨便走走。我哼著小曲兒,時不時地輕撫枝頭。
三月,已是櫻花初綻的時候了。想起去年,還和同事去賞花呢。王府裡的櫻花和去年看的櫻花一般美,可惜,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正在望著櫻花發呆,忽然聽到小王爺的聲音:「今兒個怎麼起得這麼早?」
唉,本想盡力和小王爺避諱,偏偏又見面了。
瞅瞅四周,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到王爺寢宮附近。估計他在屋子裡看到了我,所以特意走了出來。
我的心裡一個勁兒地埋怨自己不小心。趕快跪下請安。
他笑道,「身子好些了麼?」
我回道,「托王爺洪福,身子已無大礙。」但是我的頭卻沒有抬,不敢看他。
王爺忽然走上前兩步,我驚地猛地站了起來。
我心裡又在埋怨自己,我這一驚一乍地做什麼?明顯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小王爺愕然地盯著我。
我急匆匆地說:「如果王爺沒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去蘭姑娘那兒了。」我故意加重了「蘭姑娘」三個字,我是在提醒他還是提醒我?
他臉上的笑意僵住了,揮揮手,淡淡道:「去吧。」
蘭姑娘每天上午都會練習寫字。
我很羨慕她寫得一首好字!我真後悔,我小時候沒有好好練過毛筆字。我的硬筆書法還獲過獎,可惜到了古代,卻又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盯著她寫的字發呆,心裡一個勁兒地讚歎,真是雋麗秀美、飄逸空靈。
蘭姑娘停下筆,轉頭望著我,笑問:「冰冰,你也識字吧?」我點點頭,古代的繁體字我大概猜得出個八九不離十。
「過來試試。」蘭姑娘熱情地說。
我遲疑道,「奴婢寫得很不好。不敢在姑娘面前獻醜。」
蘭姑娘笑道,「現在又沒有外人。」說著,走過來牽我的手。
我也不好再推辭,我提起筆,想想,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個字「林森!」
寫完後,心裡有點酸楚,放下筆,歎了口氣。
蘭姑娘問:「林森是?」
我不想隱瞞,我說:「是我朋友。」
蘭姑娘點點頭,又笑著說:「是你心上人吧?」
我心裡「咯登」一下,望著她和小柔一模一樣的臉,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心裡亂七八糟的,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
幸好蘭姑娘沒有再繼續追問。她笑著提起筆,認認真真地寫了兩個大字--驥遠。看到小王爺的名字,我的心裡又「咯登」了一下。
擱下筆,蘭姑娘望著「驥遠」兩個字發呆。
我笑道,「明年姑娘和王爺就要大婚了。恭喜姑娘!」
她沒有如我想像中一樣,面露喜悅。
她淡淡地說,「但願他心如我心!但願他心知我心!」
我一愣,她為什麼要這麼說?我的心裡很不安。蘭姑娘是在暗示什麼麼?難道她知道了我和小王爺的海邊的事情?
我仔細打量她的表情,並沒有看出異常,提起的心才漸漸放下了。
轉眼已到清明。王府上下都沉浸在悲哀之中。
我也是一整夜地沒有合眼,心裡堵得慌,觸景傷情,心想不知遠在另一時空的父母又該如何地透骨酸心。
一大早到蘭姑娘房請安,看到她的樣子也是十分憔悴,眼圈紅腫,心下更是傷感。我們相對苦笑,今日同是傷心人!
稍作安排後,蘭姑娘帶上我和丫鬟小桃,以及四個護衛兵一起,坐馬車去給將軍祭拜。
儀式結束後,蘭姑娘又在墳前跪了好久,泣不成聲。我也呆呆地跪著,痛心入骨,如喪考妣。
天空不合時宜地飄起了小雨。我仰望蒼天,清明時節雨紛紛,老天也在哭麼?既然痛心,為何又要有生老病死呢?
又跪了好久,看見蘭姑娘身子一個勁兒地抖,都快昏倒了。我和小桃趕緊扶蘭姑娘起來。
我勸道:「下雨了,姑娘還是回吧,當心身子。」
蘭姑娘擺擺手,無精打采地說:「不打緊。我想在附近隨便走走。」
我想想這樣也好,回去更傷心,不如在外面散散心。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著。很明顯,蘭姑娘還沒有從傷感的情緒中緩和過來。
我心裡難受,想調節下氣氛,上前一步道:「蘭姑娘,奴婢想起了一首詩,不知當不當講?」
「哦?」蘭姑娘愣了下,說:「但講無妨!」
我清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念道:「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說完,我笑著用手指向不遠處的小酒家。因為我看到酒家門外掛了個牌子,牌子上寫著「杏花村」!
蘭姑娘一愣,尋眼望去。小桃驚叫道:「蘭姑娘,真的有『杏花村』呢!」
蘭姑娘破涕為笑,「真是無巧不成書!」
見她笑了,我馬上「慫恿」蘭姑娘,「姑娘不妨去小坐一會兒。」
蘭姑娘遲疑道:「不好吧。」
我仔細想想也是,哪有大戶人家姑娘去路邊酒家喝酒呢?
我不免有些掃興。
蘭姑娘卻說:「冰冰,今兒個白天已沒有事情,只要在傍晚前趕回就是。晚上還要祭拜王爺。」
我開心死了,趕快謝恩。
蘭姑娘想了想,又關心地問:「要留人陪麼?」
我搖搖頭。心想,我可不想被監視,喝酒就要盡興!
我躬身道:「謝謝姑娘,冰冰會照顧好自己。」
蘭姑娘也不勉強,又叮囑了兩句,才走了。
望著她們的背影遠去,我急急忙忙地向「杏花村」跑去。
「小二,把你們最好的酒上上來,把最好的菜也上上來。」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大喊道。
店小二笑道,「姑娘可是來對了地方。不是我吹,小店的『杏花村』可是祖傳秘方炮製而成,遠近聞名。」
我「哦」了一聲,他還挺會打廣告促銷的,我笑著說,「那就上兩壺。」
「是!是!」他點頭哈腰地下去準備了。
閒得無聊,遂打量四周,今天人不是很多,倒也清靜。
忽地,我瞥見角落處,有個身穿青色長袍的男人在喝酒。看見青衣,我的心裡不禁一緊,眼睛瞪得大大的,怎麼會是他?
他自顧自地喝著酒,面如冷玉,氣質高貴,氣勢凌人。
我看呆了。那是一張充滿魔力的臉,即使上次差點死在他手上,我內心的激動卻遠多於恐懼。
好像他發現我正在打量他,他抬起頭,向我這邊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冰冷似劍。
我的心猛地緊張地「咯登」起來,我馬上把頭轉開,不敢再看他。
小二提了兩壺酒上來,好心說:「姑娘慢慢喝。」
我笑著點頭。
倒了滿滿一杯酒,一仰而盡,心下十分傷心,覺得非常苦澀。我本不太會喝酒,酒入愁腸愁更愁。
苦笑著,再倒了滿滿一杯,一仰而盡,喉嚨火辣辣的,鼻子也不舒服,我被嗆得咳起來。咳得如此厲害,旁邊桌子的人都在看我,一邊看一邊笑。
接連兩杯酒下肚,只覺得胃裡很不舒服。吃了幾口菜,一會兒過後,覺得頭更暈了,眼睛也朦朧起來。臉火辣辣地燙,身上火辣辣地燙。
「姐姐,我餓了!」我側頭,只見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看著我。
我一愣。
「姑娘,我們兩天都沒有吃飯了……」身邊傳來一個老太虛弱的聲音。老太衣衫襤褸,樣子十分憔悴蒼老。
我心裡一酸,說,「你們坐吧。」說著,又對小二招手示意。
小二走了過來,看了他們一眼,皺了皺眉頭,「姑娘,這………」
我丟了些碎銀子給他,道,「你只管上菜上飯就是!」
小二收了銀子,眉開眼笑地下去了。
要是在現代,打死我也不會和乞丐同桌吃飯,可是回到古代,我的心卻柔軟了很多,同是天涯淪落人!
飯菜上來,小男孩狼吞虎嚥起來。老太哽咽著說,「謝謝姑娘。」
我笑了笑。
想了想,我把剩下的碎銀子全倒在桌子上,又把身上佩戴的耳環、項鏈、手鐲都取了下來,遞給老太,雖然我的首飾值不了多少錢,不過也夠她們吃兩三頓饅頭了。
老太一愣,眼裡閃著淚光,擺手道,「姑娘,這……」
我笑道,「你們比我需要。」說著,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我的頭痛得很,什麼時侯,我已經變成酒鬼了!
小男孩吃飽了,放下筷子,跑到我面前。
我笑著,輕輕撫摸他的頭。他忽然向我招著小手,示意我低頭。
我狐疑地低下頭。他笑著踮起腳,油油的嘴巴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冰冰,我喜歡你!」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老太站起身子,拉起小男孩的手,對我鞠躬道,「謝謝姑娘!姑娘必有福報!」
說完,牽起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小男孩一邊走,一邊笑著回頭向我揮著小手。
我又倒了一杯酒,杯子還沒有送到我嘴邊,我的手就被人緊緊握住了。
是誰這麼大膽?我心裡很是生氣,一抬頭,看見是青衣男子站在我面前。他的手勁出奇地大,握得我生痛。
我的心又跳了起來。我的嘴上卻冷冷地說,「放開!」我是不敢看他那張俊美的臉,生怕我的聲音變軟了。
他紋絲不動。
我惱火得很,我用力地掙扎,想把他的手甩開,卻無能為力。
實在忍不住了,我睜大眼睛瞪著他,他的眼裡充滿蔑視。他的手稍一傾斜,杯中的酒一股腦地全潑到我臉上。
我呆了,他竟然敢……
我「啪」地一聲,拍桌而起,恨恨地瞪著他。可是每次只要我看到他的臉,我總是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白璧無瑕、稜角分明、唇紅齒白。他的眼中卻是不可一世,嘴角有一絲玩味似的譏笑。
我們都沒有說話,僵持著。
過了一會兒,他很不屑地輕哼一聲,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拽著我的手就往外走。
既然甩不開他的手,我索性跟著他走,看他光天化日之下到底敢耍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