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
這種痛，她太過熟悉。
彷彿被拆了全身的筋骨，重新組裝，於是每一個關節，每一處皮肉，都有著隱隱透著寒氣的痛，在週身各處流竄。紫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眼睛，一片濕漉漉的枯黃呈現在眼前，她仍記得墜下來時那心臟緊繃的撕裂感，叫她差一點就昏厥過去，而現在，頭依舊是昏的，腫脹，並且疼痛。
支撐著坐起身來，身下的枯枝被壓斷，發出破碎的聲響。
衣衫有些破爛，想必是墜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劃破的。
紫菱側首，一眼就望見了倒在自己身側的沈君寒。這一看不要緊，紫菱差一點驚叫出聲，那俊朗的臉上，竟淌下了一道道已經乾涸的血痕，觸目驚心地縱橫著。
他受傷了麼……
艱難地移過身去，纖手有些顫抖地拂去他臉上殘落的枯草，順著血跡，去尋找他真正的傷口所在。
昏迷中的沈君寒只覺得有一絲冰涼在自己臉上輕輕觸摸，帶著小心翼翼的撫慰，鍥而不捨地探尋。倏然，他張開了眼睛，右手緊緊握住了那只在自己臉上肆意妄為的纖手！
「啊……」紫菱被他嚇了一跳，俯首看去，那剛剛睜開的雙眸中，竟還有著未散的寒氣和戒備。
看見是她，沈君寒這才鬆了口氣，有些尷尬地鬆開了她的手。
紫菱低首，掩去眼底沉重的擔憂，不去看他。沈君寒坐起了身子，帶著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她。
「受傷了麼？」皺著眉，他輕聲問道。
紫菱搖搖頭，目光如水波般晃動幾下，凝視在了他額上：「受傷的是你。我剛剛還沒有看到是哪裡的傷口，不過是傷在頭部，要趕緊包紮才好。」
她的聲音，婉轉如夜鶯淺唱，聽不出情緒，更感應不出悲喜。
沈君寒這才覺得後腦傳來一絲眩暈般的悶痛，想必是墜落之時，不小心磕到了硬地上。
「不礙事。」沈君寒扶著膝蓋緩緩起身，衣衫也有些狼狽，甚至帶著點點血絲。
紫菱緩緩舒一口氣，抬首，卻見一隻大手伸在了自己面前。
愣了一會，才伸出纖手，握住了他的大掌。一股力量將自己帶起，紫菱身子微晃，又被他堅實的臂膀牢牢扶住。
沈君寒也是一愣。
她的髮絲有一些凌亂，碎發垂在白皙如雪的側臉上，仍有著驚心動魄的撩心之美。
「看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的樣子，看起來憔悴了些，玲瓏的身軀靠在他的臂彎之中，瘦小得叫他心疼。
望了望四周，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暫且找個歇腳的地方，不管有什麼事，明日一早再說。」鎮定地下了結論，沈君寒望了望周圍，這裡，是一個有些隱蔽的山坳，即使是仰望，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致。眼下唯一的辦法，便是養精蓄銳，等到明日一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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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不得不棲身荒野。
有人說，在俗世中呆的久了，便覺得歸於自然是一種奢侈。沒有暖帳，沒有燭火，更沒有細緻綿滑的錦被，只是棲身於一個狹小的山洞，枯草為床，卻睡得極其安穩。
鼻息間縈繞著一絲烤肉的香氣，濕濕的柴火燃燒，不時發出絲絲的輕響。
蟬翼一般的睫毛動了動，紫菱被晨間清新的動靜驚擾著醒來。
目光在四周搜尋了一下，便看到沈君寒已經隔著燃燒的火堆坐在了她對面，黝黑的烤架上，是一隻烤的看不出原型的禽類，紫菱稍微動了一下，身下墊著的厚厚枯草便窸窸窣窣地響了起來。
撐起身子，昨日沒有散去的頭暈眼花在一夜的歇息過後，有了輕微的緩和。紫菱試著深深呼吸了幾次，才覺得有幾絲力氣回到了身體裡，望向對面靜默的沈君寒。
往日裡冰冷沒有溫度的目光，此刻，竟有了些難得的柔和。
美人初醒，半倚在鋪了枯草的石頭上，身姿慵懶，星眸半垂。沈君寒看了一會，才輕聲問道：「醒了？」
沒有芥蒂，更沒有君臣禮節，他們此刻更像是患難的一對男女，省去了那些本不在意繁文縟節，彷彿對彼此深知已久。紫菱動了動身子，望了望洞口的天色，那狹小的一方天空，竟什麼都望不到。
「我們在這裡，多久了？」雖說在這裡是安逸了些，可是想到這深山荒野，紫菱還是有些擔憂。
「一天。」沈君寒目光專注地翻動著火焰上的食物，低聲問道，「昨日的那些人，到底為什麼要刺殺你？」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經過訓練的士兵，下手毫不留情，那整齊的陣容和嚴密的協作，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訓練出來的。紫菱怔了怔，嘴邊浮起一抹嘲弄的笑，纖手撿起散落的濕柴，丟進了火堆：「這個，我也很想知道。」
透過燃燒著的火光，沈君寒望向那一臉倦怠的女子，帶著寒氣的晨霧裡，她淺笑嫣然，目光澄澈，一舉一動之間溢滿動人的妖嬈。比起那深宮高牆，倒是這山谷間脫俗的氣息，更配得上她絕世的容顏。
「不過幸好，他們是衝著我來的。所以，還不至於壞了祭祖的大典。」輕鬆的口氣，帶著一絲慶幸。
祭祖上的混亂，若是衝突了皇族，便是放大了無數倍的罪名。當時混戰，相府的侍衛也在奮力抵抗者，這至少給了朝廷一種暗示，能將朝中尖銳的紛爭，暫時轉移注意力。
洞外的天色又亮了些，紫菱扶著石頭緩緩起身，拂去了身上的草屑。
踏著腳下的枯枝走了兩步，便感覺到外面有些刺眼的光線，這樣的山坳，太過隱蔽，暫且不說他們能不能出去，就算是有人帶兵來尋，也是很難尋到的。
「你打算，什麼時候帶我上去？」紫菱側首，看著火堆邊的沈君寒。
沈君寒動作一滯，抬首，望見她的眸子裡淺波微動，看似平靜，卻叫他心裡莫名的沉重。
「你很想上去？」沒有直面回答，而是輕聲反問，沈君寒審視著她有一些失落的小臉，細細揣摩著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