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氣逼上脖頸間細緻的肌膚,雪櫻想要尖叫的慾望,被這咫尺之近的死亡氣息硬生生憋了回去。
雲展眉頭一皺,加緊了馬腹,幾步靠近了鉗制著她的胡軍。
「別過來!!」馬上的胡軍大聲吼著,更加大力地攥緊了手中的女人,「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
冷眸中射出懾人的目光,兩方的士兵仍在不停地廝殺著,雲展安撫住身下不安的馬兒,舉起右手緩緩示意。兩方的人,這才停止了廝殺,各自退回到陣營中去。
「放了她,我饒你一死。」雲展淡然說道,面無情緒,卻有著說一不二的威懾感。
胡人的首領深深喘息著,刀疤滿佈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哼,慕容少將果然名不虛傳!」半晌,卻又話鋒一轉,「不過,今日我的任務,是要叫你有去無回!」
雪櫻在他的馬上不安地扭動著,想要大義凜然地衝著雲展喊「不要管我」,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因為,因為她已經嚇得有些哆嗦了,人,人怕死本來就是本性嘛!
雲展冷冽的目光掃過胡軍統領,嘴邊有一絲模糊的淡笑:「雲展命本輕薄,戰場上勝負難測,生死便也無懼。只是雲展不曾想,閣下能有野心侵吞燕國,卻用這等挾持一個弱女子的粗劣手段,便實在不敢恭維了。」
「少廢話!」胡軍統領唾沫飛濺,手舞大刀,直指向他,「看來這小妞,還真是不一般……配你這少年將軍,倒真是郎才女貌!不過今日,我定叫你們做一對鬼鴛鴦!」
看來,多說無用了。
那統領的大刀逼近身下女子的喉管,凶殘的目光一閃,眼看就要劃過。雪櫻絕望地閉眼,想,完了完了,我這麼花一般的絕世美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撂在這荒原上了!胡人的殘暴,自己怎麼快到要死了才見識到呢……
「光」得一聲脆響,面前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大刀瞬間被彈開!
雪櫻心驚,睜眼,只見雲展的貼身利劍已只剩下劍鞘,剛剛飛身彈出的,是他用內力逼出的劍身!
「慕容雲展!救我!」她失聲大叫,奮力推搡著身後壯如黃牛的野蠻胡人。
胡人氣急,正要發作,只見雲展已策馬逼近身來,慌忙舞刀防身,雪櫻嚇得一縮,叮叮光光的兵器聲響作一團,生硬的兵器在夜色中震出點點寒光。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嗚嗚……皇帝哥哥公主姐姐,雪櫻以後再也不敢亂跑了,老天爺啊,你就饒我不死吧,我以後一定一天三炷香好吃好喝地伺候您……
雪櫻正嘀咕著,馬兒忽然一聲淒慘的啼叫,馬身頹然向前傾倒過去!
「啊——!」一聲尖叫,她和胡軍統領一同向下摔去,身子撞到了地面,火辣辣的生疼,那統領的手臂,竟然還不肯放棄地重新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扯著不讓她趁機逃走。
雪櫻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逃開,卻見手腕被鉗制,心急之下,張開嘴狠狠咬住了腕上那隻手!
「啊……」用了吃奶的力氣咬,那統領終於吃痛鬆開了。雪櫻一喜,迅速推開他向後逃去!
她沒有看到的是,身後的人,已經抄起了地上殘斷的刀柄,狠狠刺向了她的後背……
「噗通」一聲,她被身後的一股力量重重推開,跌落在了地上!
落地的瞬間,她清楚地聽到了一聲刀劍入肉的撕裂聲響!
顧不得渾身的摔痛,雪櫻慌張地回頭,看到那個剛毅的身影背對著自己,單腿跪地,一把殘刀,已經刺穿了他的左肩,鮮血噴湧……
她怔著,忘了動作,更忘了哭喊。
是他,奮力推開她,擋了那把刀麼……
「將軍!」是周圍人的叫聲,讓她已經僵住的身體,猛然驚醒!
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雪櫻只覺得滿腔都充溢著從未有過的酸痛,瞪圓的大眼眼淚頹然滑落,「雲展!!」淒厲的女聲,猛然迸發,炸響在淒清的荒原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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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末。
據悉,這是衛菱城裡最最嚴寒的一個深冬。
往日裡最冷的時候,宮裡的宮人們也只是穿一件裌襖,套上官服,遇上有些強勁的北風,也只是縮縮脖子便就此過去了。可今年的冬天,卻恍然沒有這樣的時日,即使是後宮裡最愛美的娘娘,此刻也裹了雪裘,關緊了大門取暖。
城內城外,雪積半尺。
早朝的時候老皇帝還是一如既往地迷糊著,老態龍鍾地坐在朝陽殿上,聽著大臣的奏折——也不知道到底是否聽了進去,末了,也只是擺擺手,虛弱地咳兩聲,說一句,「清兒,你來處理吧。」
老皇帝看樣子是不行了——這是大臣們私底下紛紛議論的話。此時的太子,是監國之身,看樣子不久,就該繼位了。
下朝後的大臣們自覺地向太子書房走過去,自老皇帝患病不見好轉以來,這書房,便成了議論朝政的地方。
可誰知這一次的太子,卻如此反常。
「今日議事取消,所有的折子全部扣下,明日再議!」只是撂下這樣的一句,那明黃色的身影滿目沉甸甸的擔憂,掃了眾人一眼,便一甩袖子走下了朝陽殿的台階。
身後的一群大臣議論紛紛,慕容靖德看著蕭遠清疾步離去的身影,蒼茫的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傷,渾濁的目光穿越了重重的宮殿,望向景儀宮所在的方位——菱兒那孩子,現在不知道怎樣……
「相爺,您瞧瞧,這太子殿下如此對政事不聞不問,尚未接管朝政就如此張狂自負,若是真的執掌了天下,那還了得?!」
眾臣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來,紛紛吐露著心中的不快,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若是太子殿下有相爺對燕國一半的上心,那也不至於這樣嘍……」
慕容靖德皺眉:雖然是私底下發發牢騷的話,這樣的言辭如果傳出去,那可是對皇室的大不敬!
尚未駁口,只見旁邊的沈御史臉色凝重地開了口:「於大人,您老當心點,禍,從口出啊……」
被反駁的大臣一臉的菜色,看了看丞相同樣面色不善,便尷尬地笑著閉了嘴:「呃,咳咳,玩笑,玩笑玩笑……」
在雪中站得久了,不免雙腳起寒,慕容靖德沉默了半晌,終於率先離開了朝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