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落雪。
常年溫暖的南方,罕見的雪花,在這一年的冬季飄飄灑灑地覆蓋了整座城池。大雪下了幾天幾夜,目光所及之處,滿目雪白,寒氣逼人,那濃重的厚實感讓人莫名地感覺心裡踏實。
景陽宮,惜菱殿。
這名字,是一月之前改的。
那日是一樣的大雪瀰漫,蕭遠清披了厚厚的雪絨披風從外歸來,滿目的神采飛揚,不知是又有了什麼好消息,大筆一揮,在紙上揮出三個凝練灑脫的字,次日便叫人拓印下來,做成了匾額,掛在了殿前。
惜,為憐惜,珍視。眾人從殿中來來往往,瞧見那字,無不動容。
旁邊的爐火燒得正旺,睡夢中的女子悠然轉醒,才一抬眼,便覺得週身儘是暖意。
正在撥弄著煤炭的幽蘭側過頭,望見了她。
「太子妃,醒了?」一抹帶著暖意的笑容蕩漾開來,幽蘭起身拿了旁邊椅子上的厚厚雪絨衣,幫她披在了身上。
輕若蟬翼的睫毛動了動,紫菱一個輕歎,按住了幽蘭的手。
「房裡不冷,我不想穿它了。」
幽蘭的手頓了頓,雖說服侍這位主子一月有餘了,幾乎日日不離她身邊,但是每次看到清麗的絕世臉孔,聽到這酥軟入骨的聲音,她還是壓不住心裡翻湧的疼惜之意。這樣如璞玉般晶瑩剔透的女子,她看了都忍不住心動,更何況是男子?也難怪,太子對她如此上心了。
「太子妃還是穿上吧,這衣服,是殿下派人去西域專程托運來的,吩咐奴婢要好好護著太子妃,這幾日雪化,天氣寒冷,若是凍壞了您,殿下可要唯奴婢是問了。」
又是這句。
每一次,只要她有那麼一丁點的主意,都會被這樣輕輕巧巧的抹殺掉。
紫菱接過了絨衣,輕聲說道:「知道了,我自己來。」
幽蘭避開她有些幽怨的眼神,去桌上拿了玉質的梳子,一隻手輕輕挽起她的長髮,一隻手緩緩地梳著。那黑亮的髮絲,握在手裡有著柔潤濕滑質感。
「太子妃,今晚皇后娘娘擺宴,叫您和太子殿下一同過去。」
眼前的菱花鏡裡映出她白皙的臉孔,紫菱愣了一下。
「晚上?」
思索了一陣,又問:「他現在在哪?」
幽蘭輕聲答道:「殿下今日出宮辦事,晚上會回來的。」看著鏡中那絕世的人兒,幽蘭心裡輕歎一聲,現在皇上的龍體欠安,宮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就是太子殿下來打理,儼然已經是一位帝王了。可是就算白天裡再忙,晚上他也會回到景陽宮來,回來時一臉倦意,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便又變成了汩汩柔情。
她真的不知道,太子妃究竟怎麼想,能得君寵,不是每一位女子所追求的麼?
卻為何,她還如此不甚歡喜?
「還有其他人在場麼?」
聽到問句,幽蘭才回過神來:「哦,還有,蘇御史的女兒,芊凝郡主。」
那位在皇后面前異常得寵的御史女兒,也是在半月前被封了郡主的。
早就料想到會是這樣,紫菱悄然攥緊了手中的玉釵,清亮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