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失去平衡,一頭栽向車下,匆忙之中無暇顧及頭臉,雙手緊緊摀住腹部。
絕望地緊閉雙眼,雨霏並沒有預想中摔得那麼疼痛,在倒地的瞬間,一雙溫熱的大手穩穩托住她嬌小的身體,緊接著,又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雨霏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英俊逼人的笑臉。
「騎車也不知道看路,你看多危險!」子墨輕聲埋怨著,眼中卻蕩漾著似水柔情。
「你、你怎麼在這?」雨霏幾乎石化,甚至忘記從子墨懷中掙脫。
「雨霏,你瘦了。」子墨深情地凝視著懷中的雨霏,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光潔的面頰。
雨霏從震驚中漸漸清醒過來,儘管心潮澎湃得渾身顫抖,儘管戀戀難捨著溫柔的目光,當理智漸漸回歸大腦,雨霏還是掙扎著要脫離子墨的懷抱。
子墨一感受到雨霏的掙扎,急忙將雨霏緊緊地擁在胸前,用力之大恨不得將心愛的雨霏,嵌入自己的身體。
「不要動,求你不要動,」子墨的薄唇廝磨著雨霏的耳畔,情緒激動地低聲呢喃,「雨霏,害你吃了這些苦,我真該死。」
千般的思念、萬般的委屈,一瞬間融化成決堤的淚水,雨霏伏在子墨胸前,失聲哭泣。
「我恨你,我恨你!」雨霏哭得雨打梨花,肝腸寸斷。
「雨霏,雨霏,對不起,對不起。」子墨心疼得不知如何安慰,捧起雨霏淚痕橫溢的面頰,小心翼翼地用唇吻幹那鹹澀的淚水。
雨霏被吻得心頭小鹿亂撞,急忙用小手推開子墨的唇,瞪圓了淚水迷濛的大眼睛,哽咽著問道:「你、你來幹什麼?」
子墨眸光閃動,「雨霏,我接你和伯母回家。」
「家?」雨霏用手背抹乾淚水,冷笑道:「哼,何處是我家?我家就在這裡,不用你接,我自己會走回去。」
雨霏緊繃著小臉,故作堅強,子墨沉思片刻,雙手抓住雨霏的手腕,低垂眼簾輕聲道:「雨霏,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怨你恨我,我只恨自己,害你吃了這些苦。」
話音方落,子墨突然抓住雨霏雙腕,左右開弓,借雨霏的手,給自己狠狠地打了兩個耳光。
「子墨,你瘋了!快放手!」雨霏驚恐萬分,用力掙扎著撤回自己的手,兩個掌心已經火辣辣地作痛,可見打在臉上一定份量不輕。
高傲的子墨,怎會如此輕賤自己?雨霏極力抽回自己的手。
子墨的臉上印下兩個紅紅的掌印,可依然沒有放鬆雨霏的雙手,「雨霏,與其害你傷心欲絕,不如讓你打我來出氣。」
「你這是何苦?」看著子墨臉上的摑痕,雨霏也是心痛不已。
「傻丫頭,我皮糙肉厚,打幾下不算什麼,倒是你莫要傷了身體。」
「好了,你放手,我的手腕要被你抓斷了。」雨霏無奈只求子墨放手。
子墨一聽,忙不迭地鬆手,又不放心,翻來覆去查看雨霏的手腕,又是用嘴吹,又是用手輕揉,「還疼嗎?」
高大冷峻的子墨,慇勤起來的樣子笨拙而又可愛,雨霏忍住笑,抽出有些發麻的雙手,自己輕輕地揉著,「算了,不疼了。我要回家,你也回去吧。」
雨霏推起自行車,逕自向家的方向走,突然感覺吃力,推了幾下車子紋絲不動,回頭一看,肖大總裁正雙手拉住車後架,神情哀怨地望著自己。
雨霏啼笑皆非,身後的子墨就像個犯錯的大孩子,怯生生、眼巴巴地拉住大人的衣襟,求得家長的原諒。
「肖總,你還是回家吧,你的妻兒老小都在家中等你,我一個窮人家的苦孩子,實在陪你玩不起。我奔波了一天,想休息了。求你放手吧。」雨霏硬起心腸,譏諷著子墨。
子墨沉吟片刻,繞過雨霏身前,默默無聲地伸手扶住車把,見雨霏詫異地望著自己,低聲道:「我送你回家,坐到後座上吧。」
雨霏無言,如果不坐上去,保不準子墨會怎樣糾纏,只好默默坐到後座。
子墨回頭看雨霏坐穩,這才推著自行車向雨霏家的方向走去。
短短一段路程,兩人心潮起伏,卻又靜默無言,子墨不時回頭偷看雨霏,雨霏只是怔怔想著心事,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境,又被子墨的突然降臨給打亂。
雨霏心中躊躇,子墨這次出現到底是為了什麼?是因為聽說自己生活艱苦,而動了惻隱之心,還是聽到了自己懷孕的消息?
總之,無論子墨因為哪樣原因,都只是為了憐惜自己,那麼雨霏絕對不會再次接受子墨,愛,不需要憐惜,更不需要憐憫。
「我到了,謝謝你。」雨霏跳下自行車,子墨急忙伸手托住雨霏的腰,緊張地嗔怪,「小心些,一點不知道愛惜自己。」
雨霏定定地看著子墨,心中恍然,原來子墨是為了孩子才會出現。
骨子裡的驕傲,深深挫敗,雨霏心灰意冷地看看子墨,接過子墨手中的車鑰匙,「我要上樓休息了,再見!」
「雨霏,」子墨突然上前一步,從身後緊緊擁住雨霏,將下頜抵在雨霏的肩上,輕聲耳語著,「雨霏,我、我愛你。」
雨霏渾身一震,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冷笑道:「你愛我,還是愛子畫?你在意我,還是在意我腹中的孩子?」
子墨輕笑,用牙齒輕輕扯著雨霏的耳垂,「傻丫頭,我愛你,是因為你是我終生的伴侶,我愛子畫,是因為她是我永遠的妹妹,這情侶摯愛和手足情深,我也是剛剛才弄清楚。」
雨霏心口狂跳,「你、你不是因為孩子的事而來?」
子墨點點頭,「我是因為孩子。」
雨霏身體驟然僵硬,子墨的手已由雨霏的腰間,移到雨霏的腹部,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到雨霏的肌膚。
「小傻瓜,我愛這個孩子,是因為你是她的母親,是因為你是我的愛人。」
雨霏感受著子墨胸膛的溫暖,留戀著身後堅實的依靠,無力地問道:「子畫怎麼辦?馨兒怎麼辦?」
子墨的唇已經從雨霏耳畔游離到白皙的脖頸,口中溫熱的氣流撩撥著雨霏酥麻的肩頸,「丫頭,我已經當著全家人的面,表白我的心跡,我愛雨霏,我要娶這個傻丫頭,子畫我會一如既往地保護她,愛護她,但僅限於哥哥的身份。至於馨兒,子畫是她的母親,我相信你也會視同己出,做她的好媽媽。」
「子墨,有些事情來得太突然,我、我要好好想一想。」雨霏依依不捨地離開子墨的懷抱。
子墨將雨霏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放在唇邊輕吻,「雨霏,我知道,我的彷徨猶疑傷了你的心,我會等你,直到你盡釋前嫌,接受我的一天。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求你,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孩子,要好好愛惜自己;我只求你,給我一個關心你、照顧你的機會。」
「子墨,我、我真得回去了。晚安!」雨霏抽出雙手,一個急轉身向樓上走去。
雨霏拾級而上,樓道內每一級樓梯台階上都濺落著點點水滴,那,是雨霏抑制不住的眼淚。
樓道內,子墨聆聽著雨霏的腳步聲消失在房門內,悵然若失地怔在原地。
身後傳來腳步聲,子墨也呆呆地恍若不聞。
「喂,發什麼呆?」羅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子墨回頭,見羅罡正從肩上卸下一個大煤氣罐。
「哦,」子墨吸了吸鼻子,收起傷感的神色,「這是新買的?」
「嗯,」羅罡撣了撣肩上的灰塵,「見到雨霏了?」
「見到了,她瘦了。」子墨眼圈又有些發紅。
羅罡怔怔地看著子墨,這個昔日商場上的敵人,情場上的對手,曾經是那麼高山仰止,不可攀越,如今看來無論什麼樣的人物,遇到情字,都會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唉,」羅罡輕歎一聲,居然隱隱同情起落寞的子墨,「實在受不了你這副傷心樣,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去,把這個煤氣罐送上樓。」
子墨看看羅罡,又看看煤氣罐,突然展顏一笑,「謝謝。」
樓道裡的燈光有些昏暗,可子墨的璀璨一笑,讓羅罡頓時眼前一亮,一向只覺得這傢伙冷傲逼人,卻不曾見識過他會笑的如此耀眼、攝人心魄。
羅罡心中暗暗感慨,這傢伙確實有傲人資本,方纔這一笑,若是女子,定是傾國傾城,縱然身為男子,卻也是剎那芳華。
無怪乎那麼多女人對他趨之若鶩,更難得子墨無論怎樣遊戲人生,卻依然保持著處子般真誠熱烈的情懷,與其說他癡情,不如說他是癡人,真如浩南所說,子墨可以為愛而生,也可以為愛而毀滅。
見子墨興高采烈地扛起煤氣罐,絲毫不理會名貴的西裝上留下的污漬,一步連跨三級台階,奔上樓去。
羅罡苦笑著搖搖頭,轉身走出樓道,回頭仰望頂樓那扇小小的窗戶,喃喃自語著,「丫頭,當日,你傻乎乎地退出;今日,我也傻乎乎地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