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變幻,山風乍起,冉冉飄搖的花雨,忽然化作粉紅色的漩渦,急速旋轉著扶搖直上。
馨兒興奮地尖叫著,圍著漏斗型的漩渦奔跑,肖老先生仰頭看了看天空,淡然道:「起風了,要下雨。」
子墨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也抬頭望著天空,不知何時,耀眼的太陽已經躲入厚厚的雲層,頭頂上,此刻已然彤雲密佈。
子墨蹙了蹙眉頭,還未等開口,雨點已經砸在臉上。
子墨站起身,微笑朝雨霏和馨兒招手,「雨霏,馨兒,下雨了,我會回去吧。」
雨霏拉著馨兒跑過來,小臉漲得通紅,「要回去嗎?」
子墨看出雨霏不捨的樣子,指了指天空,「你看,烏雲那麼厚,一會兒雨下大了,山路不好走。」
雨霏乖巧地點點頭,低頭對嘟著嘴的馨兒道:「馨兒,等天氣好的時候我們再來。」
馨兒無奈地跟著雨霏走回到桃樹林前,此刻,肖夫人已經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
子墨還沒等把父親抱上輪椅,瓢潑般的大雨忽然間傾瀉而下。子墨無奈,彎腰背起父親,對雨霏說道:「雨霏,雨具在車裡,我先把爸送到車上,再來接你們,你們三個記得回去的路嗎?」
雨霏點點頭,「子墨,你的步子快,儘管先走,我和伯母帶著馨兒,跟在你後面,不會迷路的。」
肖夫人回頭看了看精緻的輪椅,面對憂色地低聲道:「子墨,輪椅怎麼辦?」
子墨瞥了一眼輪椅,淡淡道:「來不及拿,不要了,回去再給爸做一個。我先走一步,你們一定要跟上。」子墨朝雨霏點點頭,背著父親飛奔而去。
雨霏也背起馨兒,對肖夫人說道:「伯母,我們趕緊走吧。」
肖夫人又扭頭看了看輪椅,歎了口氣,「唉,可惜了。」
雨霏背著馨兒,和肖夫人一起走過小橋,此刻已然暴雨如注,雨霏一行來到上山的石階前,雨霏停下腳步示意肖夫人先上,只見肖夫人面帶不捨地看了看對岸,這才拾級而上。
雨霏心念一動,大聲問道:「伯母,那個輪椅是從哪裡買的?」
肖夫人搖搖頭,「那個輪椅是為子墨爸爸單獨訂做的,很多功能都是為他的習慣,量身打造。如今,那個工匠已經不在了。」
「噢,」雨霏沉吟片刻,突然緊走幾步,攔在肖夫人面前,「伯母,你帶著馨兒順著台階向上走,再走一會兒,子墨就會迎上來,我回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肖夫人一把拉住雨霏,面帶焦急地說道:「雨霏,你該不是要取輪椅吧?孩子,雨這麼大,太危險,你不要去,等雨晴了,子墨會派人來取。」
雨霏放下馨兒,「馨兒,乖乖跟奶奶上去,阿姨馬上就回來。」
說罷,雨霏掙開肖夫人的手,轉身向河邊跑去。
暴雨中,雨霏快步跑到河邊,此刻河水已由舒緩變得湍急,雨霏顧不得多看,沿著獨木橋向對岸飛奔而去,絲毫沒有留意到,水位已由距橋面兩尺漲到了半尺。
匆匆跑到樹林前,雨霏推起輪椅便走,只是推著輪椅實在是影響速度。
好不容易來到河邊,雨霏手扶輪椅,不由傻了眼,漫漫河水洶湧奔流,那座獨木小橋已經隱在暴漲的河水中,再也覓不到蹤影。
徹骨的寒意沿著脊背襲上大腦,雨霏呆立在岸邊,遙望對岸。
透過密集的雨幕,雨霏看到一個黑點快速地由遠及近,心念一動,終於模糊地看到子墨高大的身影。
子墨跑到岸邊,也看到對岸孤單無援的身影,心口驟然抽緊,子墨將手攏到嘴邊,大聲呼喊,「雨霏,別怕,我來救你。」
站在對岸的雨霏,靜靜地看著子墨,雖然湍急咆哮的河水,掩蓋了子墨的聲音,但雨霏此刻的心中,不在惶恐不安,嘴邊反而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子墨沿著河邊快速奔走,不停地下水試探,終於在水面下觸摸到那座獨木橋,望了一眼對岸的雨霏,子墨咬咬牙,毅然脫下身上濕透的衣褲,只穿了一條短褲的子墨,赤腳躍入冰冷的河水,雙手雙腿交替攀住橋面,緩緩地向對岸游去。
躍出水面,爬到岸上,子墨顧不得赤著身體,跑到雨霏身邊一把拉住,大聲吼道:「你個傻瓜,誰讓你跑過來的,不要命了。」
雨霏把輪椅推向子墨,笑吟吟地說道:「謝謝你,子墨,你先帶這個過去。」
子墨一把推開輪椅,怒道:「你瘋了,河水漲得這麼急,你還顧著這個破輪椅。」
雨霏扶起輪椅,望著子墨,神情篤定地說道:「我只知道這是為你爸爸量身訂做的,伯父與它終日為伴,不能失去它。」
子墨一震,繼而深情地望著雨霏,柔聲道:「雨霏,我更不能失去你。」
烏雲密佈,大雨滂沱,奔流不息的河水上飛濺著朵朵浪花。
水面上,肖子墨艱難地攀著獨木橋游向對岸。他的身後左右兩個方向,各有一道繩子與他相連。
左手邊的繩子牽的是雨霏,右手邊的繩子牽的是輪椅。
這繩子是由雨霏犧牲了一件外衣,扯成布條結成的。
子墨拼盡全力游向對岸,心中暗暗咒罵自己,為什麼當初不把父親放在輪椅上,推到對岸。那樣的話,雖然上山會慢一些,至少不會讓雨霏涉險。
好不容易爬到岸上,子墨幾乎筋疲力盡,伸手去拉手腕上的繩索,卻見上游處洪水裹著泥沙呼嘯而來,輪椅被泥流一衝,旋轉了一圈推到岸邊,而雨霏腰上是繩子,卻被一塊尖利的石子從中割斷。
巨大的慣性撲面而來,一下子把雨霏衝向下游,子墨伸手一拉,一顆心忽然沉得不見底,顫顫地拉著繩子,那一端已空無一人。
「雨霏!雨霏!」撕心裂肺的吼聲驟然穿透雨幕,蓋過轟鳴的河水。
「我在這!」微弱的呼聲忽隱忽現,子墨循著聲音在河岸奔走,終於看到河中央,一塊凸起的石頭上,趴著驚魂未定的雨霏。
「雨霏,不要怕。」子墨大喊一聲,沒有絲毫猶豫,縱身躍入湍急的河水中。
隨著頭頂上一聲聲炸雷,上游的河水決堤一般,夾雜著泥沙奔湧而下。
子墨拼盡全力游向雨霏,河水推著子墨,將他狠狠地拍在雨霏所在的河石上。
胸骨一陣劇痛,子墨忍不住嗆咳著,雨霏拉住子墨的手,焦急地喊道:「子墨,子墨,你沒事吧?」
子墨大口地喘息著,冰冷的河水讓他禁不住全身顫抖,擠出一絲笑容,子墨伸出另一隻手輕撫雨霏的臉,「傻丫頭,我沒事,一會兒你摟住我的腰,我帶你游過去。」
雨霏緊緊抓住子墨的手,盯著面色蒼白的子墨,「子墨,你、你要是堅持不住,不要管我。我也會游泳,沒事。」
子墨猛抬頭,一雙黑眸怒視著雨霏,大聲吼道:「凌雨霏,你聽著,一會兒你要是敢鬆開我,我就一個猛子扎到河底,再也不上來。失去你,我不會獨活。」
淚水伴著雨水,肆意地流淌在面頰,雨霏伸出雙臂,緊緊摟住子墨的腰,「子墨我會一直抓牢你。」
「好,摟緊我。」雨霧中,子墨笑得璀璨。
一次次衝擊,一次次失敗,儘管子墨拼勁全力帶著雨霏,向不遠處的岸邊游去,可每次都眼睜睜地即將靠岸,就被呼嘯而下的河水捲回到激流中。
雨霏暗歎,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人的力量是多麼微弱而渺小。
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岸邊,卻無法安然抵靠。雨霏感到子墨的力量即將耗盡,曾試圖悄悄鬆開手臂,可沒等付諸行動,子墨像是有感應一樣,狠狠地拍一下雨霏的手臂。
雨霏想到子墨的誓言,還真是不敢鬆手,這傢伙倔起來,說不準真會一頭扎入河中,雨霏不敢去挑戰子墨的誓言。
轉眼間,兩人被河水又向下游衝出了百多米,子墨和雨霏都看到,再向下游,兩岸開始陡峭,已經沒有緩坡可以上岸。
子墨手趴一塊凸起的河石,喘息了一會兒,積攢了一些體力,對雨霏說道:「雨霏,我已經消耗不少體力,一會兒你配合我滑動手臂,等我喊上去時,你趕緊手足並用向上爬。」
雨霏揚起小臉,「你怎麼辦?」
子墨笑笑,「你上去了,我就沒有負擔,你即使不拉我,我也有力氣上去。」
「好。」雨霏信心百倍,暗暗給自己打氣,爭口氣,不要拖累子墨。
這一次,兩人終於靠近岸邊,雨霏只覺得子墨的大手,托在自己腰間用力向前一送,隨即大吼一聲,「上去。」
雨霏深吸一口氣,不顧一切拚命向岸上爬去,剛剛爬到岸上,雨霏就急轉身,向子墨的方向伸出手,「拉住我,子墨。」
水中沉浮的子墨,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虛弱笑容,緩緩向雨霏的方向伸出手,兩隻手漸漸靠近,雨霏興奮得滿臉通紅,「子墨,再近一點,握住我的手。」
子墨的指尖已經觸及雨霏的手指,雨霏激動之餘,心中祈禱河水慢些流動,就在向上遊方向一瞥之間,雨霏的臉色驟然蒼白,不遠處暴漲的洪水,裹夾著泥石流狂瀉而下,轉眼間就吞沒了一切——
這章寫得一氣呵成,但願別讓大家失望。三千字,今天的任務完成,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