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裴天諾攜手藍心寧緩步走進慈寧宮,陸太后已經面色黯然的坐在大殿之上等候他們了。
立於太后身邊的裴天浩在看到裴天諾的時候,心中一緊,只是一天的光景而已,昨日大殿之上皇兄意氣風發、滿面紅光,而今天他的臉色開始微微泛出蒼白,看來藥性正在慢慢減退,他還能挨多久啊?
藍心寧笑著說道:「母后,好久都沒有吃臣妾做得飯了,今天,心寧為您做了您最愛吃的桂花粥,您嘗嘗好不好吃?」
陸太后微微點了點頭,「好孩子,還是你最懂得母后的心,你讓哀家如何捨得讓你們離開啊?」
「母后,兒子今天想陪您一起用晚膳」,裴天諾強顏歡笑的說道,接過藍心寧手中的湯匙,親自盛著粥
陸太后抬眼望著他,有些不捨的說道:「天諾,真的要走嗎?」
裴天諾的心中一陣刺痛,臉上還是淡淡的笑容,「母后,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兒子答應你,一定會回來看您的,如果那一天,您在這皇城之內住夠了的話,就讓天浩送您來萬泉山,讓我和心寧也好盡孝道」
「天諾···」,陸太后語塞了,黯然歎了一口氣
裴天諾心疼的看著母親,淡笑安撫道:「母后,我只是去萬泉山養病,等我好了之後就會回來的,您不要難過啊」
「真的,病好了就回來?」,陸太后看到了希望,忙問道
「真的,只要我的病好了,我一定回來看您,您笑笑好不好?要不然兒子會走到不安心的」,裴天諾像哄小孩似的哄著陸太后
身後,藍心寧再也聽不下去了,她低聲說道:「母后,臣妾去看看糕點好了沒有,馬上回來」
不等陸太后回答,她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這孩子怎麼了?不舒服嗎?」,陸太后關心的問道
裴天諾還是淡淡的笑著,「母后多慮了,心寧是捨不得您」
說話間,他看了裴天浩一眼,裴天浩心領神會的說道:「母后,我和心雨去看看,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好,離別在即,心雨和心寧一定也有話要說,就讓天諾陪哀家多說會話吧」,陸太后笑著說道
慈寧宮外的萬花叢中,隱隱約約傳來藍心寧抑制不住的哭泣聲,裴天浩心中一片黯然,和藍心雨相視一望
「你去看看她吧」,雖然藍心雨也很擔心妹妹,但是她知道裴天浩比她更加的關心藍心寧,「我在這裡等你」
「心雨,我···」
「去吧,她現在比我更需要你」,藍心雨還是隨意而安的笑容
看著她信任的目光,裴天浩點了點頭緩步走了過去。
只見單薄的藍心寧蹲在萬花叢中,捂著嘴哭的那麼淒慘,卻不肯讓自己發出聲音來,如此哀傷、如此為難,看在他眼中,讓他的眼淚也忍不住流了出來
慌忙擦去眼角溢出的淚水,他在藍心寧身邊蹲了下來,低聲說道:「如果覺得苦,就哭出聲來,不要憋壞了」
「天浩,我看著他越來越虛弱,看著他越來越憔悴,但是我沒有一點辦法,我什麼都幫不了他,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該怎麼辦啊?」
「心寧,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些」,裴天浩將她擁入懷中,黯然說道:「我的肩膀雖然不及皇兄的寬厚,但是我願意借給你暫時依靠一下,但是答應我,哭過之後,一定要笑著面對,不要讓皇兄再為你擔心,好不好?」
「謝謝你,天浩」,藍心寧沒有避開,她的心太苦,她肩上的負擔太重,有一個臂膀可以依靠,那怕只是短暫的一會也好啊
「心寧,我知道你心裡的苦,知道你的無奈,但是做為皇兄的親人,哭泣、痛苦、怨天尤人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雖然皇兄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比我們更需要依靠,如果連我們都倒下了,誰又可以支撐他呢?」
「我知道的,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讓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藍心寧靠在裴天浩的肩膀上,低聲的哭泣著。
裴天浩沒有再說話,他知道等她休息好了,她又可以笑著面對一切,因為她知道她的天諾比她更需要安慰和依靠
「天浩,謝謝你,今生有天諾的如此愛我,又有你這個知己相伴,藍心寧此生無憾」,藍心寧終於不再哭泣了,她自裴天浩的肩上離開,柔聲說道
「是我應該謝謝你才對,一直以來我都不懂,我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無法釋懷,直到剛剛看見你獨自躲在著萬花叢中偷偷哭泣,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愛情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我羨慕皇兄可以得到你的愛的同時,卻忽視了同樣也有一個女子在為我癡迷,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她一直都在黯然傷心,但是以後不會了,我終於明白了」
看著他眼中閃爍的光芒,藍心寧淡淡的笑了,「姐姐一定會很高興的,你知道嗎,她一直都在等,等你把整個心都交給她」
「我知道了,心寧,你是我的知己,無論以後你身在何處,裴天浩都會想念你,但是以後我不會再鑽牛角尖,不會再讓心雨傷心了」
藍心寧笑了:「那就好了,我們五姐妹終於有一個是真正的得到幸福了」
裴天浩一陣惋惜,他也淡淡的笑了:「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幸福的,一定可以」
花叢後,藍心雨更是一臉的釋然,她的夫君終於走出了層層迷霧,從癡迷到知己,他終於認清了自己的方向,而她也終於等到了裴天浩的心···
看著一臉坦然的裴天浩,藍心雨淡淡的笑了···
藍心寧捧著點心走進慈寧宮內的時候,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是裴天諾還是從她微微紅腫的眼睛中看穿了她的心事,不由在心底黯然一聲長歎
「心寧,心雨,來,坐到母后身邊來」,陸太后笑著沖藍心雨和藍心寧擺了擺手
「是」,藍心寧溫柔的答應著,繞過裴天諾坐到了陸太后的身邊
「心雨,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一定要小心」,陸太后關心的看著藍心雨緩緩坐到自己身邊叮嚀道
「臣妾一定會注意的」
「天浩,你要好好的照顧心雨,咱們冰月王朝的未來可全寄托在你們身上了」
「母后,放心,我會的,現在、未來,我都會好好善待她的」,裴天浩望著藍心雨,由衷的說道
低頭不語的藍心雨心中流過一片暖流,臉頰微微泛出了紅暈
「母后,天浩是個細心地人,他做事自有他的分寸,您就不用擔心了」,裴天諾笑著為弟弟解圍
「說的也是,天浩從小就讓人省心,不像你,總是讓哀家擔心」,陸太后疼惜的看著裴天諾說道:「天諾,雖然你是皇上,但是離開皇宮,一切就只能靠自己了,你自幼過慣了衣食無憂的生活,能否適應外面的生活啊,母后真的很擔心你」
「母后,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宮了,更何況還有心寧在我身邊,您就不用擔心了」,裴天諾笑著說道,心中卻是一片黯然
陸太后歎了一口氣,「心寧,哀家就把天諾交給你了,你千萬不要讓哀家失望啊?」
藍心寧心疼一陣酸痛,抬起頭來,正好與裴天諾的眼神交匯,裴天諾衝她微微搖了搖頭,她無奈的咬了咬嘴唇,「母后,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天諾的」
「那就好,那就好,天諾和你經歷了層層考驗,如今終於可以在一起了」,陸太后淡淡的笑了:「天諾和天浩都是重情重義的癡情男兒,如今天諾愛美人不愛江山,做為母親,哀家願意祝福你們」
「母后,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裴天諾內疚的說道
陸太后搖了搖頭,心疼的看著他說道:「做為冰月王朝的太后,哀家當然希望可以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留下你這個好皇帝,但是作為母親,看著你如此操勞成疾、心力交瘁,哀家心如刀絞,哀家願意讓你離開」
「母后」,裴天諾的眼睛濕潤了,「謝謝您,母后」
「傻孩子,母子倆說什麼謝謝不謝謝的,哀家現在只是希望你可以早日恢復健康,好好的和心寧快快樂樂的生活」,陸太后拍了拍裴天諾的手說道:「如果一定要說聲謝謝的話,你就對天浩說吧,天浩如此深情厚誼,為你擔負起本應該由你擔負的責任,你我母子都愧疚天浩」
裴天浩聞言忙說道:「母后,您這麼說才真的是折殺兒臣了,為皇兄分憂,與公與私都是兒臣的責任」
「母后說的對,天浩,我欠你太多,謝謝」,裴天諾輕聲說道,雙眸中滿是感激
裴天浩真情流露,他低沉的說道:「皇兄,如果你真的覺得對我有所愧疚,那麼你就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早日恢復健康,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輕言放棄的」,裴天諾說道
裴天諾不停的往陸太后的碗裡夾著菜,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陪母親吃飯了,也許是最後一次見到母親了,一想到這一別也許就真的是生離死別,心中的不捨和愧疚讓他痛不欲生,夾菜的手微微發抖
陸太后的淚水忍不住流了出來,黯然一聲長歎,但是卻沒有說話
席間變得沉悶起來,藍心寧眼見著眾人如此感傷,她勉強的笑著打破了席間的沉默,看著裴天浩問道:「王爺,還記得您離開雪域的時候,我們的約定嗎?」
裴天浩微微一愣,他不解的看著藍心寧,低聲說道:「記得啊,我答應過你,以後都會隨身攜帶玉笛」
「那麼今天有沒有帶啊?」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當然不會失信於你」,裴天浩更是糊塗了
「那就好」,藍心寧笑著說道:「離別之際,心寧想要和王爺再同奏一曲,不知道王爺可願意陪我?」
笑容浮現在了裴天浩的臉上,她總是那麼的善解人意,如今的她心中的苦澀遠比任何人都多,但是她還是在為他人著想,善良的讓人心疼
掩飾不住的心疼,裴天浩看著她,低聲說道:「榮幸之至」
「那就好」,藍心寧笑了,「紅蓮、暮蟬,取我的古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