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浩緩步走到了院門口,昨夜皇城夜宴,他就懷疑薩姆爾口中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就是藍心寧,今早他冒雨前來尋找,卻怎麼也沒有找到薩姆爾說的那個山腰獨院,就在他準備失望而回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隱隱約約的琴聲,那悠揚琴聲讓他眼前一亮。
他彷彿又回到了萬泉山的荷花節,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流淚的絕望眼神,又聽到了她婉轉的歌喉,裴天浩忍不住取出笛子吹奏起來,撫琴之人一定是她!
一曲吹罷,裴天浩隨琴聲一路尋來,果然就看見一個青磚綠瓦的院落獨自挺立在半山腰之上,院門口大開著,他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院子裡那個白衣勝雪的女子正低頭斟著茶,面紗下若隱若現的容顏帶著淡淡的笑容,抬起頭,她笑道:「來的剛剛好,我已經泡好了茶,逍遙王爺,別來無恙吧?」
說話間,藍心寧取下了臉上的面紗,久違的絕色容顏讓裴天浩的心猛地一顫,他快步走了進來,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聲說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藍心寧抬起頭笑道:「王爺,您不打算坐下來品嚐一下心寧的茶藝嗎?」
裴天浩淡笑,坐了下來,環視四周,「好一個清新優雅的住處,不要說是貴妃娘娘了,就是小王也心動不已啊」
「王爺憂國憂民,那裡放得下肩上的重擔啊?」
「娘娘此言差矣,天浩今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浪跡天涯,四處遊歷,如果不是俗務纏身,天浩也許早已經在塞外牧馬了」
「竟然已經離開了皇城,離開了冰月王朝,我就已經不再是娘娘,王爺,請您稱呼我火鳳凰,或者叫我心寧也可以啊」,藍心寧淡淡的說道
「火鳳凰?不配你的高雅,今日就讓我逾越一次吧,叫你心寧,做為交換,這裡也沒有什麼王爺,我只是一個尋著琴聲而來的知音人,今日我們只談風月,不談過往,你看如何?」,裴天浩深邃的雙眸中流光閃爍,他淡淡的笑著
「好,今日這裡只有知音,沒有王爺、沒有貴妃,高山流水覓知音,天浩,你可願意再與我共奏一首?」,藍心寧甜甜的笑道
「我正有此意,可以和心寧共奏一曲是我夢寐以求之事,今日終於得償所願了」,說著,他自腰間取出了玉笛
藍心寧緩緩的坐到了琴案上,素手一撥,那比高山流水還要婉轉、流暢的琴聲瞬間自這個古樸的小院中飛了出去,引來無數不知名的小鳥隨著琴聲歌唱
裴天浩癡癡的看著全神貫注的藍心寧,有股甘甜緩緩流進了心扉,今生早已經注定他只能默默的站在她身後關注她,但是只是如此,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想到這,裴天浩笑了,和煦的笑容猶如春季裡的陽光一般溫暖,他低頭輕輕吹響了玉笛,兩種樂器瞬間融合在了一起,猶如天籟一般!
直到月上九天,兩個人才意猶未盡的停下了演奏,藍心寧抬起頭,滿臉笑容的看著裴天浩說道:「天浩,今天是我有生以來最盡興的一天,謝謝你」
「彼此、彼此」,裴天浩心中微微一顫,今天是她第一次對著自己笑,只是對著他一個人笑
「餓了吧?快過來吃飯」,藍心海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凝視
裴天浩慌忙收回視線,轉回身笑道:「藍兄,我竟然不知道你也在」
「你來的時候,我們是不在,但是我們已經來了很久了,只是你們兩個太投入,所以才沒有發現我們」,藍心海搖了搖頭,笑道:「真是一對樂癡」
裴天浩不好意思的看了藍心寧一眼,藍心寧尷尬的笑了笑,她站起身走了過去,笑道:「這麼香的菜,一定不是哥哥的手藝,對不對?」
「我做的啊」,景楓眠端著菜走了出來
裴天浩微微一愣,睜大了眼睛,突然見到景楓眠,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怎麼,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了嗎?」,藍心海笑了,「她是我妻子,你就叫她嫂子吧」
裴天浩忍不住也笑了,「對啊,藍兄和嫂子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喜可賀,倒是天浩反應遲鈍了,嫂子千萬不要怪罪啊」
「王爺是個秉性淳厚之人,自然有些不能適應,我明白的」,景楓眠笑道
「如此良辰美景,不要辜負了我嫂子的好手藝,來,大家快做啊」,藍心寧招呼著,四下望去,問道:「怎麼沒有見到我二哥呢?」
「他啊,你沒有發現絲竹也沒有在我身邊嗎?」,景楓眠意味深長的笑道
「哦,我明白了」
「二哥?心寧,你還有一個哥哥?」,裴天浩一臉的霧水
藍心海三人相視一笑,藍心海解釋道:「不是了,心寧和穆雪峰,也就是那個小木子結為異性兄妹,我是大哥,他也是大哥,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心寧把我們兩個都叫糊塗了,最後只好按重新排過了」
「原來如此」,裴天浩點了點頭,笑道:「還以為我是第一個找到你的人,原來還是藍兄早我一步啊」
「早晚不是關鍵」藍心海笑道:「關鍵是你我都是關心心寧的人,王爺,你也是堅信心寧沒有死,所以才會找來對不對?」
「藍兄,既然都可以直呼我皇兄的名字,又何必對天浩如此生疏?」
藍心海笑了,「說的也是,你是我表姐的夫君,我以後應該尊稱你一聲姐夫的」
裴天浩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了藍心寧一眼,面色有些暗淡,「說來慚愧,我之所以會來找尋心寧,不是我堅信心寧還活著,而是···」
他沒有說下去,藍心寧的心卻糾結在了一起,「天浩,你說過的今天只談風月,不談過往的」
「心寧」,景楓眠心疼的喚道:「為什麼不肯去面對,是不願意,還是不敢?」
藍心寧抬起頭,她苦笑道:「我就知道哥哥和嫂子還是為了遊說我而來,但是心寧真的已經決定放下了,你們有何苦讓我再去面對呢?」
「因為還有一個人放不下」,裴天浩歎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心裡話,輕聲問道:「你初入宮闈之時,和皇兄水火不容,他每日以酒買醉,痛苦不堪的樣子,心寧你記得嗎?」
記得,我當然還記得,雖然沒有見到,但是她可以感覺得到,因為那時的她同意是痛苦不堪,心亂如麻的啊!
「這一次,皇兄征戰歸來,為了給你過生日,他馬不停蹄的自無柳關趕了回來,見到的只是聽雨軒那一片廢墟,你可能猜得到他的感受?」,裴天浩的聲音有些發抖
藍心寧抬起了頭,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她不敢去想,不敢去猜,但是她又如此的擔心、害怕,「他怎麼了?」
「在知道你被大火燒死的那一刻,他痛不欲生的吐血昏迷了」,裴天浩心疼的說道:「可是他醒來之後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不但不聽我和母后的勸告,還一意孤行的寵幸藍心蕙,給了她所有的榮寵和關愛,甚至還赦免了劉嬪,升為劉妃,那時候,無論是母后還是我,都以為皇兄負了心,可是誰又知道···」
藍心寧望著裴天諾,有些擔心的問道:「天浩,為什麼不說下去了,天諾是不是已經相信我才是毒害太后的兇手,他已經忘了我,對不對?」
搖了搖頭,裴天浩黯然說道:「如果他真的可以忘了你那也許是不錯的一件事,至少他不會傷害自己、折磨自己,誰都沒有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報復,他說藍心蕙害死了他兩個孩子,他也要害死她的孩子···」
「藍心蕙的孩子難得就不是他的嗎?」,景楓眠震驚了,她不敢相信的說道:「不,不會的,皇上雖然霸道、狂妄,但他不是個狠毒、殘暴的人,他怎麼會做出這樣傷害自己的事情呢?」
「所以我說皇兄很苦,報復的方法竟然還是折磨自己,只是這一次換了一種方式而已」,裴天浩低聲說道:「上一次,他只是折磨自己的肉體,而這一次···,這一次他將自己的心都揉碎了」
「心蕙呢,她現在···」,藍心寧擔憂的問道
「你還在關心那個狠毒的女人?你忘了她對我們做過什麼啊?」,景楓眠氣呼呼的說道:「你不覺得你更應該關心的人是皇上嗎?」
「楓眠,不要這麼激動」,藍心海關心的看著她
裴天浩歎了一口氣,「在她第二次懷上皇兄的骨肉之後,皇兄為她準備了兩杯酒,一杯是藏紅花,一杯是鶴頂紅,讓她自己選擇自己的命運」
「她喝了鶴頂紅?」,藍心寧臉色蒼白的問道
「不,她兩杯酒都喝下了」,裴天浩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變化
「她、她死了?」,雖然恨她無情,雖然怨她狠毒,但是聽說自己的姐妹死了,藍心寧還是心如刀絞的留下了熱淚
「你還是那麼善良,一個處心積慮想要逼死你的人,你竟然還會為她的死落淚」 ,裴天浩心疼的說道:「善良如你,讓人怎麼放心你獨自在外漂泊啊」
「他呢,他現在怎麼樣?」,藍心寧的聲音很小,天諾不是個絕情的人,雖然心蕙是他賜死的,但是藍心寧知道他心裡的苦一定不必任何人少
裴天浩黯然歎了一口氣,「皇兄遣散了所有的後宮嬪妃,母后來信說皇兄已經決定孑然一生,而且···」
「什麼,他怎麼了?」,藍心寧緊張的抓住了裴天浩的手
裴天浩看著藍心寧的那雙微微發抖的手,問道:「你還在關心他?,還在為他擔心?那麼,你肯不肯跟我回去?我此次出使冰月,主要就是為了找尋你」」我···「,藍心寧語塞了,她千方百計的離開那個勾心鬥角的地方,如果現在還是放不下,那麼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心梅?
「你怎麼會知道心寧在這裡?」藍心海問道
「 是皇兄,他派了諾僕四下找尋梅妃娘娘的下落,因為他從始至終都不相信死去的人是心寧,所以···」
「原來如此,天諾可以算得上是這世間少有的癡情男兒了」,藍心海感歎道
藍心寧沒有說話,她此刻已經心如亂麻,真的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