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空氣中帶著些許寒意。莫林郊外的一座普通四合院裡,藍心海猶豫再三,還是推開了房門。
正對著門口的那張大床上安靜的躺著始終昏迷的裴天諾,藍心海微微歎了一口氣,看著幾天來苦守著裴天諾寸步不離的妹妹,輕聲說道:「心寧,咱們談談」
藍心寧的目光沒有離開裴天諾,柔弱的聲音刺得藍心海陣陣心痛:「哥,我想待在這,天諾從繼位以來一直忙於朝政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我知道他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會睡這麼久,可是已經睡了好幾天了,也該醒了,說不定他一會就會醒,他醒來一定是想第一眼就看見我,所以我不能離開」
藍心海又是一聲長歎:「心寧,我有話要問你,丫環會照顧他的,我在外面等你,你出來」,說完,他率先轉身離去了。
藍心寧抬起頭看著哥哥的背影,紅腫的雙眼眨動了一下,細心的為裴天諾掖了掖被子,這才慢慢站了起來跟著哥哥走了出去。
四合院的中央矗立著一棵早已枯萎的梅樹,在犀利的秋風中,乾枯的樹枝無望的隨著秋風左右擺動,藍心海就默默的站在樹下看著妹妹緩步走出房門。
微微歎了一口氣,藍心海抬頭望向樹幹,語重心長的說道:「還是萬泉山好,咱們萬泉山四季如春,現在應該還是百花齊放吧?以前沒有離開家鄉的時候最憎恨的就是為什麼自己會出生在萬泉山藍氏,為什麼會是藍氏唯一的繼承人,真的離開了,才發現自己這麼的想念家鄉,想念爹、想念你和心倩」
藍心寧聽他這麼一說,眼睛又紅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藍心海轉回頭看著妹妹,許久,他問道:「心寧,你不是也會使用玄影神針,為什麼還要求我救他?你應該知道我會猶豫,你就不怕我拒絕嗎?」
藍心寧苦澀的笑道:「說來話長,我的內力早就在離開萬泉山的時候就沒有了,而且我瞭解自己的哥哥,哥哥不是個會見死不救的人」
「怎麼回事?」
藍心寧輕描淡寫的說道「為了救當時還不是皇上的天諾,我潛入了冰湖」
藍心海詫異的看著妹妹,他問道「他對你好嗎?值得你這麼付出?」
藍心寧低下了頭,她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說來也是命運弄人,愛上天諾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已經不能自拔了,可是最後為了自己的責任,我還是狠下心傷了他,辜負了我們之間的情誼,所以出入宮闈的時候,我好恨,恨自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恨自己還是赴了姑姑的後塵,可轉了好大的一個圈子,我還是回到了天諾的身邊,他說是因為我們今生有緣,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一開始我也不甘心,我拚命反抗、故意去傷害他,可是哥哥,一旦愛了真的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啊」
藍心海看著妹妹紅腫的雙眼裡再一次淌出淚水來,心疼的問道:「心寧,會不會恨哥哥?」
藍心寧搖了搖頭:「如果真的如天諾所說,哥哥和天諾中必須有一個人死去的話,我一定不會希望那個人是哥哥,因為如果是天諾傷了哥哥,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那麼我和天諾以後的生命裡就只會剩下痛苦,天諾是懂我的,所以他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雖然我很心疼也很內疚,但是我真的好感激他」
藍心海心中一暖,他試探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他會死?」
藍心寧淡淡的笑了,堅定的說道「如果天諾真的死了,至少我可以隨他而去,那也是一種幸福啊」
藍心海的心猛地一沉,看著眼前廋弱的妹妹,曾幾何時她那麼快樂、單純,如今卻也歷經了滄桑,他安慰道:「放心,他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說真的,我沒有想到他是如此至情至善的人,既然他可以為了不讓你傷心連命都可以不要,相信他一定可以給你幸福,心寧,哥哥應該放心了」
「哥哥,回萬泉山吧,爹爹已經老了,你怎麼忍心讓他一個人孤獨的待在萬泉山啊」藍心寧說
藍心海沒有回答她,卻反問道:「心寧,想不想知道咱們萬泉山藍氏一族和冰月王朝裴氏的淵源啊?」
藍心寧愣了一下,她吃驚的看著哥哥:「這不是藍氏家族的秘密嗎?我只是知道咱們藍氏是冰月王朝的附屬國,每三年都必須供奉秀女,其他的就一無所知,難得哥哥你知道?」
微微點了點頭,藍心海說:「我也是偷看了藍氏家譜才知道詳情的」
藍心寧睜大了眼睛,她心疼的問道:「這就是為什麼哥哥一刻也不願意待在家鄉的原因嗎?哥哥,為什麼要一個人承受呢?」
藍心海淡淡的笑了,他說道:「這就是藍氏族長的命運啊!每一代的藍氏族長和宗主們都默默的承受這一切,不是嗎?」
說完,他稍稍停頓了一下,才低沉的說道:「那是發生在好幾百年前的一場戰役,當時的天心大陸上到處都是各個分散的小國,而萬泉山藍氏也是其中一個國家的統治者,鄰國的冰月雖然剛剛崛起,但是實力雄厚,他迅速的擴張著自己的領土,周圍許多小國都慢慢被他吞噬了···」
藍心海又一次停頓下來,看得出他內心有多麼的痛苦和彷徨,他望向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又是一聲長歎,他又說道:「很快,冰月王朝的大軍壓近萬泉山,我們的祖先和裴氏的祖先在萬泉山外的那個長廊上展開了殊死的戰鬥,雖然我們的祖先很勇猛,但終還是寡不敵眾,在堅守了四個晝夜之後,還是被冰月王朝的援軍全部殺死在長廊之上···」
藍心寧驚恐的看著表情越來越沉重的哥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難怪父輩們會對冰月王朝深惡痛絕,難怪他們會對每三年一次的選秀如此恐慌,難怪哥哥十六歲就離開了家鄉四處漂泊,難怪哥哥如此仇恨冰月、仇恨皇上,原來這仇恨已經持續了幾百年!
「沒有想到我們藍氏和冰月王朝有這麼大的仇恨吧?那一次戰役,我們藍氏當時的族長即所有藍氏的壯年都將熱血拋灑在了自己的故土上,家譜記載十里長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據說連萬泉山的泉水都被染成了紅色」
說完,藍心海看著微微發抖的妹妹關心的問道:「心寧,你沒事吧?是不是也覺得不能接受啊?裴天諾的祖先為了擴充自己的地盤,不惜殺害那麼多無辜的人,還強迫藍氏倖存的婦孺簽下了世世代代的奴隸條約,要我們的族人世代為冰月子民,要我們萬泉山的美艷女子每三年就要入京做為人質嫁入皇城,因為覺得有愧於萬泉山的子民,我們藍氏的祖先就規定每三年的選秀由自己的嫡傳血脈的女孩進京,借此來償還對藍氏子民的愧疚,這就是為什麼你們還有姑姑、姑姑的姑姑等等等等一輩輩藍氏的女子不得不入宮的原因」
藍心寧覺得體內的血液突然凝固了,從骨子裡往外滲著寒冷,那種痛徹心扉的冷比她知道自己嫁給的皇帝就是裴天諾時還要難以忍受,她不知所措的看著哥哥,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能任由無助的淚水默默流淌。
藍心海用力的折斷了他身邊的樹枝問道:「如此深的仇恨,你說我難道不應該為藍氏、為藍氏所有的女子去討回公道嗎?」
藍心寧忙拭去不斷湧出的淚水,她辯解著:「這和天諾無關啊,幾百年的仇恨不可以算在他的身上,天諾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好人,他一定不會去做那麼殘忍的事情的,哥哥,你知道嗎?他真的是一個好皇帝,如果冰月沒有了他,只怕會四分五裂,而且他曾經答應過我,會給藍氏族人一個交代,哥哥,你不能這樣對他」
藍心海嘴角牽起了一抹苦笑,他說:「這樣的仇恨一直困擾著我,四年了,我一直為此努力著,日思夜想的就是要復仇,就是要為姑姑討回公道,就是要接你們回萬泉山,這機乎成為了我活下去的動力」
藍心寧的心糾結在一起,慌亂的找不到一絲頭緒,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錯了人,是不是因為愛上了冰月王朝的皇上就背叛了自己的族人···
藍心海又是一聲長歎:「可是當我的劍真的刺入他的胸膛的那一刻,我竟然找不到一絲快樂的感覺,尤其是看到你傷心欲絕的樣子,我更加的矛盾,這幾天,我一直在掙扎著,我問我自己:我是不是不應該和他決鬥?是不是不應該救他還是···真的很迷茫」
藍心寧點了點頭,她苦笑著:「哥哥,知道嗎?我也一直在掙扎、我也曾猶豫過,可是經歷了這次的生離死別之後,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無論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就讓我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好不好?」
「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嗎?」藍心海試探的說道:「你應該知道冰月王朝現在的處境吧?如果有一天裴天諾真的出了什麼事,你將如何面對?」
「天上人間,如影隨形」藍心寧輕聲說道,那言語之間的堅定不容人有一絲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