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
經過幾日的修養,藍心寧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裴天諾卻再也沒有出現過,只是每日派小德子來看著她吃藥、吃飯、吃補品,如果她不肯吃,就不許小德子回去。
今天和過去的幾天一樣,小德子早早的就來聽雨軒報到了。
一進門放下食盒,就說:「貴妃姐姐,皇上讓我給您帶來了筍尖野鴨湯,還熱著呢,您快嘗嘗」
紅蓮撇了撇嘴:「不就是野鴨湯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小德子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麼,今天早上,萬歲爺早膳的時候就吃的這個,萬歲爺說了,這湯鮮而不膩,貴妃姐姐一定喜歡,特意讓御膳房又做了一碗,臨上朝的時候,又特別叮囑我趁熱拿來給姐姐呢,還要姐姐都吃完才行」
藍心寧心中一熱,他總是這麼霸道的安排一切,卻又那麼安排的那麼無微不至;她不語,只是默默的接過了白玉碗,低下頭慢慢的品嚐著粥。
紅蓮忍不住問道:「既然皇上這麼關心娘娘,為什麼自己不來看看?」
小德子忙解釋著:「皇上最近真的好忙,為了莫林引水灌溉的事,萬歲爺幾乎夜不能寐,整日的忙於朝政,連我這個做奴才的看了都心疼」
藍心寧抬起了頭,掩飾不住的心疼「這樣怎麼行,豈不是要累垮了身體,他怎麼總是這麼的不知道愛惜自己,總是這麼的任性妄為」
小德子忙試探道:「皇上的脾氣一向固執,太后和逍遙王爺勸了好幾次,萬歲爺都充耳不聞,還是一意孤行,小德子看的出,萬歲爺最聽您的話,要不,您勸勸他」
藍心寧苦苦一笑:「我?我只不過是冷宮裡的一個妃嬪,要見皇上都難,更不要說勸了,我看即為人父,他未必想要見我」
「貴妃姐姐,您真的冤枉皇上了」小德子眼眶濕了:「皇上這一路走來所經歷的事,小德子是看著過來的,您剛入宮那會和皇上鬧彆扭,皇上傷心欲絕的樣子,小德子現在想來還會心疼,他白天在乾坤殿與大臣們商議國事,晚上獨自一人在景陽宮長吁短歎、喝酒買醉,皓月貴妃就是趁著皇上喝醉後才上了龍床,皇上為此龍顏大怒,還大罵皓月貴妃是鳩佔鵲巢、自取其辱來著,可是怎麼就懷上了龍種了呢?」
小德子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眼淚都流了出來,藍心寧鼻子一酸,眼淚也跟著掉下來了,她又是一聲長歎:「原來如此,他真的沒有負我,倒是可憐了景楓眠啊」
暮蟬不高興的反駁道:「姐姐,那個皓月貴妃無故把你打的那麼重,你現在還同情她,也太善良了,您不知道人善被人欺嗎?」
「就是,那個女人那麼囂張跋扈,有什麼好同情的」紅蓮附和著。
藍心寧步之窗前,院子裡的梧桐樹樹葉已經凋零,大部分枝葉已經脫落,剩下的寥寥幾片樹葉隨風搖擺不定,也不過是平添更多的蕭條罷了,秋天真的來了。
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們還小,還不懂得自古多情空餘恨,景楓眠和我一樣都是錯愛了眾星捧月的皇上,我唯一比她幸運的是我得到了皇上的眷顧,愛一個人也許沒有錯,錯就錯在我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小德子問:「姐姐既然知道了真相,是不是就不怪萬歲爺了?」
藍心寧回過頭來淒然一笑:「不怪,從來都沒有怪過,如果說我有怪過,也只是怪彼此的身份,如果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我不是普通的村姑,也許我們會幸福的多吧!」
「那麼您就幫忙勸勸皇上,萬歲爺這麼不愛惜自己,我真的擔心有一天他會支持不住」小德子擔心的說:「萬歲爺還說要微服出宮去莫林,真是讓人不放心」
藍心寧吃了一驚:「他要出宮?一個人嗎?這怎麼可以?」低頭思索了一會,藍心寧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小德子,麻煩你帶句話給皇上,今晚無論多晚,請他來聽雨軒一趟,我等著他,有話對他說」
「唉」小德子高興的答應著,匆匆跑了出去。
院外傳來了更鼓聲,已經三更了,裴天諾還沒有忙完嗎?每天都這麼忙碌,不好好休息,他怎麼受得了啊?
獨自坐在石凳上,藍心寧已經等了好久,一陣秋風捲著枯葉掠過,石桌上的燭台忽明忽暗,藍心寧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拽了拽身上的披肩,再次望向門口,依舊沒有叩門聲。會不會是小德子沒有傳到話?不會的,小德子一向機靈,那麼會不會是裴天諾故意不來赴約呢?不,不會的,那麼是不是他生病了?
藍心寧一個人在胡思亂想著,多麼希望下一刻裴天諾就會出現在她的面前,霸道的看著自己微笑啊!
又是一陣疾風掠過,瞬間吹熄了燭台,藍心寧微微歎了一口氣,他還是沒有出現,就在她站起身來準備再一次點燃燭台的時候,一聲輕微的響動自牆角傳來,還沒等她喊出聲,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一隻微涼的手不輕不重的摀住了她的嘴。
「不要說話,是我」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幾許熱氣傳入藍心寧的耳畔,藍心寧的心跳莫名的加速了。
藍心寧懸著的心剛剛放下,還沒來得及說話,人已經橫空被抱了起來。
「你要帶我去那啊」藍心寧嚇得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們去私奔,好不好?」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來人壞壞的笑著。
藍心寧也笑了,這世上也只有他才會這麼霸道的任意妄為,可是在他身邊,藍心寧總是覺得安心。
「好啊」藍心寧將自己毫無防備的依偎在他的懷中爽快的答應著。
天色尚黑,一輛青幔的簡易馬車從皇宮中駛出了···
裴天諾已經換上了白色的長衫,就如同在萬泉山時一樣,俊逸挺拔、卓爾不凡,與他身著龍袍相比,此時的他更加的親切了一些。
他輕輕的拍了拍趴在自己腿上熟睡的藍心寧,柔聲喚道:「心寧,醒醒」
藍心寧不太情願的睜開了雙眼,這是她自進宮以來睡得最好的一覺了,裴天諾柔情滿溢的雙眸在她面前晃動著,她一下清醒了,忙立起身來看了看馬車外:「我們要去那啊?」
裴天諾笑了:「不知道去那,就答應和我私奔嗎?」
「討厭」藍心寧問:「真的,我們出了京城嗎?」
「對,我們要去莫林」裴天諾揉著自己麻木的雙腿
「莫林?」藍心寧聽小德子說過,莫林是大旱的地方,裴天諾為了往莫林引水之事夜夜不能安寐:「微服私訪?可,為什麼要帶上我啊」
裴天諾溺愛的撫摸著她的長髮,無奈的說道:「不帶著你留你一個人在聽雨軒唉聲歎氣、胡思亂想嗎?再說,留你一個人在宮裡,我不放心」
藍心寧羞紅了臉,賭氣的說道:「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你的妃嬪們還要排著隊來打我不成?」
裴天諾深凝著她,認真的說:「不會再有下一次,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除非我死···」
藍心寧忙摀住了他的嘴:「不許你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裴天諾順勢抓住了她的手:「不生氣了嗎?」
藍心寧笑了說:「早就不生氣了,我答應過你,不會再放棄,不會再推開你,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要不然我受傷的時候,你也不會落淚了,是不是?」
「哪有?我哪有?」裴天諾不好意思的樣子,在藍心寧眼中看來那麼的可愛
「就有,眼淚都打在我臉上了,我感覺的到」藍心寧還是笑
「好了,只要你不生氣就好」裴天諾妥協著
藍心寧微微歎了一口氣:「誰說我不生氣?一開始我何止是生氣,那時候我好絕望的,可是後來,是小德子告訴了我那晚的所有經過,我知道不能怪你!再說,你是皇上,三宮六院是你的權利,也是我的命數,如果這都不能體諒,那我豈不是要氣死了?」
裴天諾笑了:「心寧,謝謝你,你不知道我這些天有多害怕,我發誓,我這輩子就只愛你一個,真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怪你,「藍心寧將心中的苦澀再一次嚥了下去,怎麼可能不心疼,怎麼可能不傷心?錯愛了今生最不該愛的人,不想放棄,不想離開,唯一的方法就只有包容。
裴天諾不安的看著她:「心寧,其實你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怪我的,對不對?我可以理解,如果換做是我,我也一定會生氣,可是你不要不說出來,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裡,這樣會很苦的」
藍心寧淡淡的笑了:「不苦,真的,既然決定好好的珍惜彼此,愛上一個君王所要承受的代價,心寧早已有所準備,只求你不要再負了這份承諾」
「真的?」裴天諾雙眸瞬間亮了起來,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得妻如你,夫復何求」
藍心寧羞惱不已,忙去推開裴天諾,卻被裴天諾抱的更緊了。
馬車外傳來諾僕的聲音:「主子,馬上就要到人多的地方了,寧主子是不是要換下宮服啊?」
「知道了」裴天諾說:「讓小德子去買些乾糧,我們要快馬加鞭的趕路」
「是」小德子熟悉的聲音傳來。
「小德子也在」藍心寧欣喜的說道
裴天諾自身旁取過一套白色衣衫遞給了藍心寧,不悅的說:「小德子在,有什麼驚訝的,不許你這麼高興」
藍心寧笑的更濃了:「皇上,您不會是吃醋吧?」
裴天諾也不回答,只是說:「快,換下宮服,免得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哦」藍心寧忙接過了衣衫,見裴天諾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她不好意思的說道:「你、你好歹下車避一避吧」
「為什麼?」裴天諾明知故問的看著她。
「我、我要換衣服啊」藍心寧臉紅了。
「哦,換吧」裴天諾一臉認真的說:「現在正在趕路呢,我去那避一避啊?」
「可是、可是,我···」
裴天諾壞笑著,湊近了藍心寧:「心寧,我們是夫妻啊,你在我面前還不好意思嗎?」
「討厭」藍心寧推開了他:「至少也要背過身去吧?」
「我腿麻了,動不了」裴天諾狡辯著。
「你···」藍心寧故作生氣的瞪著他:「那我不換了」
「好好好,我投降,我閉上眼總可以了吧?」裴天諾始終一臉的壞笑。
「好吧」藍心寧勉為其難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