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急促警報器聲劃過天際,救護車連闖好幾個紅燈,順利轉進醫院區,忽地急煞,緊急停妥在急診室門口;救護員連忙抬出攤架傷患,將傷者送進醫院,後面還跟著三、四名員警。
「讓開!讓開!」救護員和員警一陣急喊,將傷者快速推進中午人滿為患的急診室,換好病床,隨即聽見救護員呼叫說:「傷患大量出血,胸腔破裂,顱骨挫傷,肋骨斷裂……急需優先處理,醫生到了沒?」
急診室主治醫師率先匆匆趕來,拿起病歷表,立即吩咐:
「一號開刀房清空,先準備A型血袋,將患者推進一號開刀房進行強救,通知胸腔外科醫生、腦外科醫生、骨科……動作快!」
剛將傷患推往開刀手術房,急診室走廊忽然湧現更多員警,他們都是剛出完任務,接獲有同仁受重傷消息,紛紛趕來醫院探視。
「通知燁冬煦的家屬,趕快過來簽手術同意書!」護理師忽然跑過來,對這批警察大喊,接著又呼籲:「醫院缺A型血,請A型血健康人士趕緊前往捐血室。」
「我是燁冬煦的上司。」冷旭民走上前,對護理師說:「他的家人都在加拿大,我可以代簽手術同意書嗎?」
「他身份證上顯示已婚,配偶欄名字是夏宇靚,你確定她目前人不在台灣嗎?」看了傷患資料,護理師詢問冷旭民。
「已婚?」冷旭民俊顏顯露疑惑,目光炯然地盯著她。「不可能。他應該還是單身吧?」
「資料上是這麼寫的。」護理師將身份證拿給他看。「你知道如何聯絡這位夏小姐嗎?」
「夏宇靚?」不就是那個地檢署檢察事務官?冷旭民嚴峻黑眸閃現一抹困惑,一直以為燁冬煦和他好友柯曉蓁交往多年,感情穩定,怎麼會……
「你認識嗎?有沒有聯絡電話?如果沒有的話,可不可以幫我詢問有誰認識夏宇靚?」
冷旭民收神,急忙說:
「我也許認識這位小姐,我打電話確認一下。」隨即拿出手機撥到台中地檢署聯絡夏宇靚;兩人交談之後,冷旭民這才確定夏宇靚和燁冬煦已登記成了夫妻。
兩人怎麼會有婚姻關係?這件事燁冬煦可是連提都沒提,真是怪了。
夏宇靚正在地檢署工作,突然接到這通緊急電話,聽完冷旭民的解說,面色忽然僵凝,嘴唇發白,握著手機的指間微微顫抖,許久說不出話。
匆匆掛完電話,她立即拿起皮包,快步走出地檢署,開車前往醫院。
* * *
檢警大動員,同步搜索中部三十八個處所,逮捕嫌犯總計四十五人,並查獲中部首見俗稱「火狐狸」或「媚藥」之迷幻藥。
台中地檢署指揮保安警察第三總隊第一大隊、台中市警察局、海巡署岸巡第三總隊、台中憲兵隊、海巡署台中查緝隊鎖定販毒集團,針對特地網絡鎖定三十八個處所、逮捕嫌犯四十五人,同步執行搜索,取出第二級毒品MDMA搖頭丸、K他命等販毒事證。
此次檢警通力合作,規模之大為中部近年罕見……
*
醫院十樓隸屬胸腔科普通病房。在大廳左側家屬休息室內,液晶螢幕正不斷播報這則最近的熱門新聞。
這次檢警通力合作,破獲大案,立下大功,對外召開好幾次記者說明會,會上檢警要角一字排開——
其中最顯著的三位,當屬海巡署第三總隊隊長柯永寬、地檢署檢察官何昭穎,另外一位則是保安警隊第三大隊長冷旭民;三位俊男美女,號稱檢警三大明星,其中何昭穎正好是夏宇靚的上司。
記者會上,無數麥克風架在長桌前,台下記者不斷追問,攝影機瘋狂捕捉,鎂光燈肆虐猛閃。面對犀利問話,他們應答如流,流露難以抵擋、威風凜凜的大將之風。
可是,這則新聞卻對真正有功勞、差點犧牲生命的臥底探員隻字未提。如果沒有燁冬煦長達一年的潛伏臥底,精確掌握這次毒梟交易的行蹤,地檢署、海巡署以及警方怎麼可能配合順利,輕易破獲大案?
夏宇靚眼眶泛紅,面容憔悴,雙眸異常疲憊地盯看電視螢幕的新聞報導,沒幾秒,悄悄喟歎出聲。
她在地檢署工作怎麼可能不瞭解警方處理新聞的態度,他們絕不可能洩露臥底探員的訊息,更不會將他遭受凌虐拷打、槍擊重傷、送醫急救的消息對外公佈。
鎂光燈焦點全在這三位年輕的檢警明星身上,她內心雖為燁冬煦感到不平,卻也無可奈何。
轉移視線,她走到販賣機前投下錢幣,等候機器自動流淌出黑褐色的液體,然後拿出熱騰騰的咖啡杯,對著自動販賣機怔然出神。
去年隆冬,燁冬煦簡短交代一句要出任務,離開之後,整整十二個月無聲無息。前幾天,夏宇靚在地檢署工作,突然接到他上司冷旭民來電,緊急通知她到醫院,急診室迫切需要她簽下手術同意書。
一顆子彈造成胸腔破裂,另一顆子彈擦過頭皮挫傷,幸好沒有傷及大腦,但他流血過多,胸腔傷勢太重,肋骨斷裂,左手無名指和小指還出現粉碎性骨折……
沒想到他這次出任務是去臥底。更沒想到,好好的人出門,回來時傷勢會這麼嚴重。
前幾天剛開完刀,燁冬煦躺在加護病房昏迷多日,這一周終於脫離險境,昨天主治醫師同意更換到普通病房。這幾天,夏宇靚下班後就到醫院探視;他傷得太重,止痛劑作用下,人睡睡醒醒,即使脫離險境,也無力和人交談。
以為靜養傷勢,燁冬煦可以回復平常生活,但昨天精神科心理治療趙醫師和他會談,情況似不太樂觀。後來,趙醫師特別單獨約了夏宇靚,她在趙醫師辦公室待兩小時,第一次從醫師口中聽說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這個名詞。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簡稱PTSD)是指人們在遭遇特定的創傷事件後,產生心理或身體的症狀。
燁冬煦掌握毒梟交易的時間、地點,將最關鍵的破案消息傳送給警方,但他臥底身份不幸被人識破,最後受到毒梟嚴刑逼供、凌虐拷打,雖然警方救援行動立即展開,順利將他救出,但他身體、心靈遭受難以想像的巨大摧殘。
趙醫師告訴夏宇靚,燁冬煦已經出現PTSD的症狀,過去創傷畫面會不由自主地在他腦海中重現,他有輕微睡眠障礙、恍神、失憶等症狀,日後出院,更可能漸漸出現易怒、情感麻痺、極度警覺、易受驚嚇等其它症狀。
其中,他為了刻意迴避引發創傷回憶的人、事、物,對過去整整一年發生的一切都處於失憶狀態。
聽完醫生的詳細解說,夏宇靚仍有許多疑問,雙眸清澈,略顯困惑地望著趙醫師。
「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不記得在臥底期間發生的那些事?」
「嗯。」醫師頷首,目光溫和凝視她,緩緩詢問:「你和他結婚期間相處得如何?」
「呃……」頓了一下,夏宇靚長睫不安地眨了眨,面容黯然,不知該怎麼說,最後選擇誠實以告,緩緩說:「我們婚後相處的時間很短,應該說只有幾周,那——不久後,他就接了任務。所以……」
她並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婚後生活很短暫。實情是,根本就短暫到近乎沒有的程度。
「那我推測的就沒錯了。」醫師斂回目光,盯著檔案夾上的資料,在空白處記上幾筆,隨即,面容微顯深沉,正思索著。
「怎麼了?」夏宇靚望向他,微露不解。
「他不記得他結過婚。」發現她閃現一抹驚慌,醫師立即說明:「你們結婚的時間點和他臥底的任務太接近了,那段記憶他現在記不得了,並不代表他永遠忘記,他日後還是有回復記憶的可能……」
詳細解釋之後,醫師語氣徐緩,接著說明:
「希望你能幫助燁冬煦重拾失去的記憶,改善創傷後的症狀,讓他漸漸回到日場☆態。出院之後,考量他目前情況,我還是會持續安排一週一次會診時間,請他務必配合。對了,在藥物使用上,也要請你特別留心……」
醫師說明得很詳細,她卻聽得恍惚,始終無法專心。沒想到燁冬煦竟連和她結過婚都忘掉了。難道他無法面對已婚狀態?夏宇靚太在意,忍不住問醫生:
「他為什麼會忘掉自己結過婚?這說不通。難道已婚身份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壓力,他根本不想面對?」
醫師眼眸一沉,微微語塞,察覺她太焦慮憂心,只好安撫說:
「對於你們的婚姻狀態我不太瞭解,目前我不能給你確定的答案。只能推測可能兩件事發生的時間點太接近了。或者,他臥底探員的身份影響你們的婚姻生活,他對此感到愧疚,或有其它更深沉的情緒,導致他不願面對已婚的事實,這些還需要時間慢慢釐清原因,也需要熟悉的親人、朋友幫他恢復這段記憶。」
「……」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他在台灣似乎只剩你這個親人?」醫師見她發怔,問道。
「嗯。他父母、姊姊都在加拿大定居。」他開刀期間,夏宇靚幾乎天天打電話給他們,但擔心他家人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噩耗,不敢把他的傷勢說得太嚴重。他和姊姊差距十歲,父母年齡逼近七十,禁不起任何打擊;不過,現在他脫離險境,情況也漸漸好轉,今晚她會將這個好消息告知他的家人。
「那就請你好好照顧他,多配合醫院的治療。」趙醫師說完,也就沒再和她多聊了。
不知發怔了多久,休息室電視螢幕轉而播報今日其它要聞,夏宇靚漸漸回神,輕吹起杯緣上方冒出的霧氣,淺嘗一口熱咖啡。
想起他們結婚的過程,夏宇靚眉心又擰起,姣好面容浮現一抹憂傷。或許改天,她還是得對趙醫師詳細說明這整段過程,包括婚姻裡所有的內幕——
這場婚姻,他們結得匆匆忙忙,起初以為這是最好的安排,沒想到中間會冒出這麼大的烏龍。
會不會是因為太烏龍了,燁冬煦寧願乾脆忘掉,也不願回來後還要面對?夏宇靚嘴角扯出苦笑,不知自己該不該往這個方向去猜測。
萬一是實情,她該怎麼辦?
* * *
窗外飄起隆冬細雨。將車停妥,夏宇靚沒有撐傘,拉緊風衣的兩側,快步走進醫院。她今天向上司請假,趕到醫院幫燁冬煦辦出院手續。辦完之後,他就可以出院了。
夏宇靚上到十樓,詢問護理師出院該走的程序,繳完費用順利拿到後續治療的藥物,她走進普通病房專區,正要進入燁冬煦病房,忽然聽到冷旭民的聲音。
「人事命令已經下來了,你在家靜養,兩周後去政風室報到。」
原本安排燁冬煦臥底任務達成之後就會榮升保警第三隊的副隊長,但考量現況他無法執行任務,只能先留守辦公室的職務,剛好政風室主任申請退休獲准,副主任最近升上主任,原來副主任的位置空缺出來,燁冬煦可以順利遞補上去,這算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政風室平日負責警察政令宣導,處理民眾申訴案件,對員警進行考核審查等,職務上危險性較小,而且不用二十四小時執勤待命,可以準時上下班,在警務上是相對輕鬆的工作。
燁冬煦輕哼出聲。警大畢業之後,他已經習慣刺激的工作,現在忽然調回辦公室處理政令宣導之類無趣的工作,他薄唇扯出無奈苦笑。
「政風室副主任,聽起來像退休老伯伯做的工作。」口氣不無抱怨。
燁冬煦頭髮幾乎剃光,只剩下刺刺短短一兩公分毛髮,後腦傷口還貼著紗布,坐在床上,比起前幾周剛送到醫院,他精神恢復不少,胸口的傷漸漸癒合了,左手仍打著石膏,除了體力還不行,大腦有些細胞離家出走,命運玩弄他,搞出短期失憶的戲碼,除此之外,他復原的狀況還不錯。
冷旭民嗤一聲。他五官分明,俊臉如冰塊一枚,徹底擺酷。
「沒得挑了。我沒有把你排到辦公室去收發文件、專門寫報告就不錯了。政風室至少得待上一年才能回來。」頓了一下,才問:「到那時,你的記憶應該可以找回來了吧?」
「也許。」臥底的過程竟然全不記得,只要用力回想就會開始頭痛,結案的報告他也沒辦法完整交代,裡面一定有很多重要的細節、關鍵的人物,如果能一一掌握,也許還能再破獲更多案件。
「不過,你真奇怪,怎麼會連結過婚都不記得了?」冷旭民的目光停留在燁冬煦俊顏上。
燁冬煦有一雙清澈黑眸,此刻,天花板燈光映照下,有些碎光淺浮瞳眸上,清清亮亮的雙眼十分困惑,抬手搔了搔頰側,聳肩,嘴角淡淡扯出爽朗的笑意。
「傷腦筋。」他笑著回應。基本上,燁冬煦的性格相當陽光,雖然遭逢這次巨大的變故,心境上,他仍舊保有樂觀開朗。
「你跟柯曉蓁怎麼了?」柯曉蓁是海巡署第三隊隊長柯永寬的妹妹。
五年前,一場聚會,柯永寬把妹妹介紹給燁冬煦,聽說兩人交往還算穩定,冷旭民還以為他們快論及婚嫁,沒想到……新娘竟然不是柯曉蓁。
反而是向來被燁冬煦號稱作「老鄰居」,對她就像對待「妹妹」一般的夏宇靚。
「怎麼和地檢署檢事官結婚也沒通知大家?會不會太突然?」
感情私事很難一一向冷旭民交代清楚,更何況結婚細節,他大部分都忘光了。
「唉。」燁冬煦一副自己也不甚了的表情。
冷旭民酷臉忽地笑開,拍他肩際一下。
「算了,我不逼你說,等你慢慢恢復,總有一天會弄明白的。」
聽到這裡,夏宇靚不知該不該走進去打擾他們的閒談,停步許久,猶豫後悄悄轉身,先繞到家屬休息室,想等冷旭民離開,再進去帶燁冬煦出院。
* * *
隆冬裡,兩層樓老宅前院的蓮霧樹下滿地落葉。
樹下有間小小的狗屋,躺著一條黑狗叫「小喜」。
二十歲那年的夏天,燁冬煦在公園附近撿到一隻小黑狗,身軀毛髮純黑,靠近額頭處有一道閃電般的白毛;後來愈養愈大,體型接近拉不拉多大型成犬。
夏宇靚開車載燁冬煦回家,車子剛在巷弄間停妥,就聽到小喜吠叫的聲音,牠興奮地跳上跳下,在閃爍銀光的金屬大門前徘徊,靈敏的牠心知主人回來了。
燁冬煦從副駕駛座下車,從黑色毛呢大衣口袋掏出鑰匙,很快地拉開門,果不其然,小喜猛地飛撲,前腳攀在燁冬煦身上,他輕拍牠的額頭,咧開嘴角,露出陽光般溫煦的笑顏。
「很想我很想我對嗎?」
他的詢問換來小喜幾聲撒嬌般的嗚咽,他低下臉,和小喜臉頰相觸,開心笑出聲。夏宇靚下車,看到的就是眼前主人和小喜相聚的溫馨畫面。她真羨慕小喜,如果她對他的感情也能表達得這麼直接坦率就好了。
回頭看見夏宇靚拎了兩包東西,燁冬煦立刻伸出右手要幫忙。
「我來吧。」
「不用了。不是很重,只是換洗衣物和一些水果而已。」夏宇靚婉拒,但他還是很堅持,用沒受傷的右手硬是拎了過去。她笑了笑,依他了。
然後,兩人和小喜一起進到主客廳,屋裡和他一年前離開時沒有什麼兩樣,整體上看起來更整齊乾淨,發亮的柚木地板,冬天鋪上一塊厚厚粗毛呢地毯,黑色三人座皮製沙發,鑲著鉻金屬的玻璃茶几,白牆上還有一台六十寸液晶螢幕。
「房間我幫你收拾乾淨了,床單、被套都換過了,你累了的話就去休息一下。」見燁冬煦往二樓臥房方向走去,她跟著上階梯,站在他身後說道。
推開門,主臥房確實煥然一新,原本老舊的綠色窗簾此時已換上兩層白紗,窗外可見那棵高大的蓮霧樹,正值冬天,當然樹上尚未結果,但景觀仍然相當綠意盎然。
臥房隱隱飄浮著一股香味,那氣味不需仔細分辨,應該是女人的味道混合某幾種花香類的香水組成。
燁冬煦回頭凝視面容姣好的夏宇靚,她綁著俐落的馬尾,身穿灰色套裝、白襯衫,很典型的上班族衣著,安靜地站在門邊,眸光柔和地正瞅著他。
這一年,她應該經常待在這個房間,這裡飄浮的全是她的氣味。
燁冬煦沒說話,收回目光,站在穿衣鏡前盯看鏡中映照影像,鏡裡的男人留了一頭好短、好短的頭髮,看了真不習慣。五官是沒變,一樣的劍眉、挺鼻、薄唇,雙眸清澈,目光柔煦,身材挺拔,只是消瘦了點。他咧開嘴角,扯起笑容。還不錯,至少笑容清朗,沒什麼變。
夏宇靚默默走到他背後,望見他笑容依舊陽光,心裡安心不少。
「我下午還要回署裡工作,瓦斯爐上燉了紅棗雞湯,你餓的話就喝一些,記得要加熱。」她叮嚀著,看見他拿起櫃子上的警帽,順手往頭上一戴。
「放心啦,你去忙你的,不要那麼擔心我。」他說,拿下帽子,忽然用力嗅聞帽中的氣味;這頂帽子隱約也漫著她的香氣,想來她一定戴過很多次。
他莫測高深地瞄著她,忽然問:「你呢?你睡哪裡?」
一年前離開,燁冬煦托她照顧小喜,給了她這棟房子的鑰匙讓她自由出入;但她應該常來,否則屋子裡也不會到處都是她的氣味。
夏宇靚愣了愣,臉頰微微羞紅。燁冬煦離開後,由於她太想念他,確實經常待在這裡,有時乾脆就在他家過夜,反而比較少回自己的住處。
「我放了一些東西在客房,你靜養期間,我就睡那裡,等你傷養好,我再搬回自己的住處。不過,這樣安排,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不方便?」
他們分房,但仍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目前,夏宇靚是這樣安排的,想知道他的意見,問得相當客氣,語氣不疾不徐,面容有些尷尬。她這樣客客氣氣的問話一點都不像他妻子,本來也不是他妻子,只是兩人……
燁冬煦目光在她羞澀的面上徘徊,思考著什麼,須臾才說:
「這樣很好,沒什麼不方便。」將帽子擱回原位。
忽然一陣手機鈴響,夏宇靚從大衣口袋拿出手機,接聽一陣。燁冬煦沒脫大衣,直接躺在雙人床上鋪好的羽絨被上,屈著手肘當枕,姿態悠閒地觀察正在講公事的她。
她的長相不是那種美麗到令人目不轉睛的類型,但有股清麗脫俗的氣質,有雙圓滾滾的黑眼珠,珠子裡經常流動慧黠波光。印象中,小時候的她白嫩嫩、胖嘟嘟,圓臉笑起來有酒窩,相當可愛;長大之後,真是女大十八變,變瘦的她根本不是圓臉,而是很上相的瓜子臉,臉頰的酒窩倒是還在。
她的身材非常好,S型,很明顯的性感女人。但她穿著保守,常用外套、圍巾或者寬鬆衣物將好身材刻意遮住。
大腦篩選的記憶真是令他感到詭異到家,和她結婚的細節幾乎全不記得,卻清楚記得那一夜兩人意亂情迷的一個晚上……
她父親去世的那年,他曾經承諾要照顧她,不是以丈夫或戀人的身份,只是單純的哥哥。之後,兩人關係一夕變了,不知道這樣對她是好還是不好,但他們之間本來就有著比一般男女更深厚的感情。
這點對他來說永遠不會變。
「我得先回地檢署,上司剛打電話過來,案子有新進展。」講完手機,夏宇靚走上前,垂眼凝視著他。「晚上可能趕不回來,晚餐你得自己去吃,沒問題吧?」
驀然收回心神,燁冬煦愣了愣,半晌,才揚唇笑起來。
「我沒問題啦,你去忙你的。」
夏宇靚微頷首,轉身走出臥房,很快地下樓。沒多久,燁冬煦聽到巷口汽車發動的聲音,而那聲音在急駛間漸漸消逝於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