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飛到多雷的窗口,看到令他驚駭的一幕。
那是什麼?
為什麼班傑明手中會拿著鞭子鞭打多雷!而多雷為什麼不逃?為什麼他還要乖乖的跪伏在地上,讓班傑明施虐於他?!
「這就是事情的真相。」費雪用鳥語跟吉爾對談。
「他明明那麼強壯,為什麼不逃?」吉爾不解的喃喃自語。
「因為他逃了,班傑明便會報復在你身上,而你——你手無縛雞之力,很好欺負。」費雪點出重點。
所以說,多雷寧願自己承受這種凌虐的行為,也要保護他!
吉爾驚訝於這樣的事實,他看得膛目結舌,卻再也說不出話來,最後,吉爾選擇了當一隻鴕鳥來逃避事實。
他說:「不!這不可能是真的,這一定是你使用巫術,讓我產生幻覺,是你變的把戲,想騙我的。」他要逼自己相信這才是真相。
「你若是要這麼想也無所謂。」費雪不再跟吉爾羅峻,他把吉爾帶離那個窗口,飛到地上。
吉爾安全著地,立刻變回人形。
「你若不信,大可現在就闖進去看一看事情的真偽。只是,我勸你不要。」
「為什麼不要?你是不是怕了?你怕我若是真的闖進去,那你的謊言、你的把戲就要被人揭穿了。」
「我怕的若是這個,那倒還好,我怕的是,你若真的闖了進去,看見多雷的醜態,日後,你教他怎麼面對你?
「你若是真忍心看到多雷被人施暴,那你就進去吧!」這一次,費雪沒攔吉爾。
可吉爾卻怎麼都無法邁開腳步,理所當然的走出去。
他……輸了!
他沒有辦法在得知多雷為他做了那麼多之後,還那麼殘忍的去揭穿多雷的傷口,硬去碰觸他不願意示人的痛楚。
吉爾失魂落魄的返回他的房間。
他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天,沒有出房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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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把自己關了一整天的事也傳到多雷的耳中,所以,他去看吉爾。
吉爾這次沒有橫眉豎目的凶多雷,只是以兩個眼睛直直的盯著多雷瞧。
吉爾從來沒有這麼和善的對待過多雷,一時之間,多雷竟然感到有點受寵若驚。「怎麼了?你今天的舌頭是讓貓給咬走了嗎?」他試著損吉爾。
吉爾又一反常態,沒跟多雷抬槓、鬥嘴。
吉爾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太對勁,多雷不禁收起他的嬉皮笑臉,開始擔心起吉爾的身體狀況。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今天怎麼這麼沒有精神?」多雷直覺的以為吉爾病了,拉著吉爾的手,要他去床上躺著。
吉爾揮開多雷關心的手,冷峻地開口道:「我沒玻」
「你確定嗎?可是,你今天看起來很不對勁。要是平常,我這麼拉著你的手,你不早就對我大呼小叫了,哪能像剛剛那樣心平氣和,只是揮開我的手而已。」
多雷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吉爾的頭都痛了。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多雷昨晚讓人那麼對待,今天卻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他面前處之泰然?
會不會……會不會昨晚那一幕只是個騙局?
有可能,畢竟昨晚那個人的來歷不明,如果那個人真的跟多雷是同一夥人,那麼那個人或許多多少少會有那麼一點巫術;而如果真是那樣,那人要使幻術騙過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吉爾心思這麼一轉,心情便有了極大的轉變。
「你把你的衣服脫了。」
「叫我脫衣服!你想對我做什麼?」多雷笑得很邪氣,除了沒正經之外,他還戲弄起吉爾。
吉爾被多雷糗得兩臉發紅。
「你到底脫不脫?你若不脫,那、那、那我就……」
「就、就、就怎麼樣?」多雷見吉爾發窘,心裡樂得直盯著吉爾的紅臉瞧,而且還學起吉爾的結巴來。
「那我就、就幫你脫了。」吉爾雖然不願意跟多雷有身體上的接觸,但是,為了釐清自己心裡的疑惑,他願意委屈一下,替多雷代勞。
吉爾深吸了一口氣,直奔到多雷面前,伸手就要幫多雷脫衣服。
多雷趕快攫住吉爾的手腕,寒著臉道:「放手!」
「不放,除非你讓我看你的身體。」
「你就那麼想看我的身體嗎?」多雷的眼中帶媚,口氣輕佻,他腦子裡想的分明就是歪念頭。
「隨你怎麼說。」吉爾不想理會多雷的言語輕佻,他只想查清楚事情真相。
多雷雖不明白吉爾為什麼突然想看他的身體,但他知道他若強力拒絕,只會讓吉爾更多疑,所以,多雷採取欲拒還迎的手段來逼退吉爾的好奇。
「好呀!要脫我衣服可以,但是,我們得先上床去是不是?」
「誰、誰要跟你上床?」一提到上床,吉爾又是滿臉通紅。
「不就是你想跟我上床嗎?」多雷故意曲解吉爾的用意。
「我哪有!」
「你沒有!你沒有,那你又想脫我衣服!這不是怪極了嗎?」多雷刻意用言語把吉爾帶到難堪的處境。
吉爾無話可以反駁,最後心一橫,他爬上了床。
「我上來了,你也過來吧!」吉爾紅著臉,要多雷過去。
多雷沒想到吉爾會有這一招,這下子換他遲疑,似乎難以舉步往前行。
「怎麼了?我讓你過來呀!你不是說我上床,你便脫衣服給我看嗎?」
「我反悔了。」多雷口氣不佳的說,拜託!他身上滿是傷,哪能讓吉爾看啊?
「你不能反悔。」吉爾從床上跳下來,赤著雙足,又奔向多雷。「你為什麼態度這麼鬼祟?」
「我哪裡鬼祟了?」他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你若沒有鬼祟,為什麼不大大方方的讓我看你的身體?」吉爾愈來愈覺得多雷有點奇怪,他一向不是個忸怩的人啊!
「你說這話才奇怪咧!我的身體又不是物品,幹嘛要大大方方的讓你看?」
吉爾說一句,多雷就反駁一句,要是在平常,吉爾才不會理會多雷,但是,這個時候多雷表現得如此曖昧,他的心中就更加感到志下心不安,深怕昨晚的事會是事實,不是虛幻。
吉爾頹然地放開手,他決定不來硬的,改來軟的。
多雷不知道吉爾改變策略,只當吉爾放棄了要他脫衣服的主意。
多雷把他剛剛端來的食物遞到吉爾面前。「你好歹也吃點東西。」
「我不吃。」
「想成仙呀?不吃東西!」
「我的事不用你管。」吉爾跟多雷槓上了。
他這個態度才是多雷慣見的模樣,所以,他松卸了對吉爾的提防,捱近吉爾,手裡拿著小點心,硬往吉爾的嘴裡塞。「吃吧!你再不吃東西,肯定要餓死了。」
多雷的口氣雖然強硬,但是,吉爾知道在多雷強硬的口吻背後,藏著的是多雷對他的關心。
其實,多雷一直都對他不錯,是他始終不願意去正視這件事實,所以說,如果多雷真的為了他,才讓班傑明那樣對待,那他這輩子豈不是要恨死自己了嗎?
「你怎麼了?這樣看著我!我臉上長花了嗎?」多雷摸摸自己的臉,調侃著吉爾。「嘿!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鬼才喜歡你。」
「那班傑明就是你口中的那個鬼羅?」
聽多雷以如此坦然的口吻談班傑明,吉爾臉上的表情又是一黯。
多雷當然看到吉爾不自然的表情。「算了,不提班傑明。」
「不,就提班傑明。」吉爾不願意再逃避現實。「你告訴我吧!班傑明是個什麼樣的人?」
「由我來說?」
「對,由你來說。」
「你不怕我惡意詆毀班傑明嗎?」多雷故意如是說。
「怕。」
「怕你還聽?」
「我只是想知道班傑明在你心目中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對你好嗎?」吉爾的雙眼直視著多雷。
那目光清澄得猶如兩面鏡子,多雷沒法子對那樣的目光說謊,所以,他只能挑了個不傷人的答案。「他喜歡我。」
「除此之外呢?他善待你嗎?他有沒有刻薄你?」吉爾問出心底的疑惑。
「沒有。」
「你說謊。」
「笑話,我怎麼說謊了?」多雷口氣狂妄的問:「你也不想想我是誰啊!班傑明只不過是個人類,他若刻薄我,我還饒得了他嗎?」
「或許你有弱點。」這是唯一的可能。
「我能有什麼弱點呀?」多雷嗤之以鼻。
他以為他這樣不可一世的態度,就能瞞過吉爾,但愈跟多雷深談,吉爾愈明白多雷的弱點在哪裡。
「你的弱點就是我。」他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在他的心底深處,他就是無法否認。
「你!」多雷用鼻子冷哼了一聲。「你太抬舉自己了吧?」
「我有沒有抬舉自己,我心裡很清楚。昨天晚上,我離開你的房間後,有一個人來找我,他給了我一把匕首,告訴我,那把匕首就是我要找的那一把……」
才聽到這裡,多雷的臉色已經變了——
而吉爾卻繼續說:「——那個人告訴我事情的真相,說我當初取得雙腿是要付出代價的。」「他騙你的。」多雷不想讓吉爾知道。
「我也覺得他是騙我的,所以,我現在想證明它。」吉爾已經做好決定。
「怎麼證明?」多雷問。
吉爾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把匕首,遞給多雷。
「你拿匕首給我做什麼?」多雷拒絕接受那把匕首。
「那個人說,只要你拿這把匕首刺入我的心臟,那麼你就能獲得自由。」
「你信他的鬼話嗎?」多雷想以不屑的態度,讓吉爾打消實驗的念頭。
「不信。」
「不信你還拿匕首出來做什麼?」多雷皺著眉,不愛看吉爾手裡拿著凶器的模樣。「你快丟了它。」「不,我不丟它,我要用它來結束我自己的生命……」吉爾把刀鋒一轉,轉刺向自己的胸膛。
「你瘋了嗎?」多雷沒有細想,轉過身子就要奪走吉爾手中的匕首。
吉爾不跟他爭,把匕首給了多雷,但他的手卻轉而剝開多雷的上衣。
多雷沒料到吉爾會有這一招,冷不防的,他上衣襟口已經被吉爾拉扯開來。
多雷的胸膛上有著一條條的鞭痕,讓人看了怵目驚心。
那一條條的鞭痕證實了吉爾昨晚所看到的一切不是虛幻,而是事實。班傑明真的對多雷做了可怕的事!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反抗?!」多雷為什麼要乖乖的讓班傑明施虐於他?
「我不能反抗。」多雷無奈的說真話。
「為什麼?」
「因為你。因為你人在這裡,心也在這裡,如果我告訴你班傑明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會相信我的話嗎?不!你不會信的。你會以為我是在刻意詆毀班傑明的為人,你會以為我是在造謠生事,不是嗎?」
「你可以不管我。」吉爾喃念道。
「我不能。」「為什麼不能?」吉爾問。
多雷卻說不出原因,而他說不出口的答案,吉爾卻心知肚明。
「你之所以不能,那是因為我身上流著你的血,如果你不管我,讓我一頭栽在自以為是的愛情裡,你便會淪入萬劫不覆之境地是嗎?」吉爾說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多雷沒有反駁。「原來費雪真的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告訴你了。」
「對,只是他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做?」這就是吉爾要做的,他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是我的。」
「我只把自己賣給你七天。七天後,你就該還我自由。」這明明就是他們先前說好的條件。
「不!只要我沒有厭倦,你就還是我的,而只要是我的東西,我便不許別人染指。」多雷說出吉爾所能誤會他的理由。
「東西,原來你只當我是你的東西!」吉爾激動的心一下子就冷卻了下來。
原來多雷處心積慮,甚至委曲求全地跪伏在地上讓班傑明欺凌,就只是為了要他再當他的玩具,排解多雷無聊時的日子!
如果他夠理智、夠冷血,那麼他就不該再管多雷。他才不用理會多雷被班傑明欺凌的事實,反正他們兩個是一丘之貉,一個是豺狼、一個是虎豹,兩人歹毒的心腸根本就可以說是不分上下,不擇手段的心態也同是一般。
如果可以,吉爾真想叫他們兩個全都滾出他的生活,但他知道多雷是不會認同這個決定,多雷寧可自己被欺凌,也會要他待在他身邊。
「我跟你回去,我不會再愛班傑明瞭,所以,你不用再受制於他。」吉爾終於厭倦了班傑明跟多雷兩個人,他現在只想趕快把欠多雷的人情還掉。
「那你會在我身邊嗎?」多雷滿懷期待的問。
「你別想。」吉爾寒著臉拒絕。
要他再回去忍受那種非人的對待,除非要他死。
不!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要再當多雷的玩具或寵物。
「怎麼?你不答應嗎?你還要再留在這個鬼地方是嗎?」吉爾擺出高姿態的問。
「不,我答應、我答應。」只要吉爾願意離開班傑明,那多雷什麼事都願意妥協。
「除此之外,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吉爾繼續說出他離開陸地的條件。
「什麼條件?」
「你不能心存報復,不可以動班傑明一根寒毛。」他不要多雷為他大開殺戒。
「我做不到。」
「為什麼?」
「因為我得討回我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拜託!有仇不報,那他還叫做多雷嗎?
「那些委屈是你甘願承受的,班傑明只是愛你——雖然他愛你的手段有點可怕,但——那並不是他的錯。」吉爾還是忍不住為他先前愛上的人類說話。
「不是他的錯!那是誰的錯?」
「我的錯。」是他不該愛上人類,而且不該在愛上人類之後,還妄想太多,去貪圖自己不該有的雙腿。
「如果不是我的關係,你不會跟班傑明有所牽扯,班傑明也不會利用我來牽制你,所以,這一切的一切全是我造成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吉爾解釋道。
「說來說去,你還是念著班傑明是不是?」
「隨你怎麼說,我只要你一個答案,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吉爾的態度很強硬,多雷能說不答應嗎?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動班傑明一根寒毛。」
多雷給了他的承諾,而就在當天夜裡,多雷便帶著吉爾返回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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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回去?」吉爾看著自己的兩條腿。
沒有魚尾巴的他雖然一樣能用鰓呼吸,但是,頂著人類的兩條腿回到大海,只怕他父親見了會暈倒。
多雷從懷中拿出一瓶藥。「喝了它,你就會變回人魚。」
「這麼簡單?」吉爾不禁懷疑起事情會如此容易解決。
「就是這麼簡單。」
吉爾不疑有他,將瓶內的藥一飲而荊
不一會兒,吉爾便暈了過去,他的雙腿也慢慢的合併,最後攏成了一尾魚尾巴。
費雪霎時也出現了,他歎了口氣。「你這麼為他,就不怕自己被他給害死嗎?」多雷又為了吉爾,賤賣自己一次。
「這一次你賭的是命,吉爾若是不愛你,你就準備拖著一身的病痛過日子好了。」費雪生氣的說。
「他不會不愛我的。」多雷很有自信的說。
「這麼篤定?」
「就是這麼篤定。」多雷深信,吉爾終有一天會明白他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