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王子 第四章
    他有沒有說過多雷是個天生的壞胚子?是上天存心派來折磨他的?

    什麼?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那……好吧!他承認,他的確是在心裡把多雷數落得體無完膚,恨不得多雷被千刀萬刮,恨不得多雷從此就消失在他面前,但是,誰教多雷對他那麼壞,把他一個堂堂的人魚王子當作是他的玩具、寵物。

    這樣也就罷了,那個死沒良心的多雷竟然還敢糟蹋他,每天都派一大堆的工作來荼毒他,讓他連喘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而更過分的是,有一天,多雷竟說他好想念他以前的寵物,那只叫做什麼「恩斯」來著?

    他本來還以為「恩斯」是個什麼鬼哩!沒想到竟然是一只海獅。

    多雷居然說那「恩斯」已經死了好幾年,但他卻好想「恩斯」。

    原本吉爾還以為多雷多少還有點人性,懂得什麼叫做「想念」,但……沒想到多雷那個可惡的家伙,原來他跟他說想念「恩斯」根本就是騙人的!

    多雷撒下漫天大謊,只是想騙他充當那頭叫做「恩斯」的海獅,讓他帶出去溜達,嗚嗚嗚……想想他吉爾是什麼人物呀?竟然得……充當海獅,讓多雷在他的頸子上安著鏈繩,牽他出去逛大街。

    那可惡的多雷分明就是在糟蹋他。

    多霞真的把他當成是他的寵物了是不是?!

    吉爾火死了,可是,礙於自己已經賣身給多雷七天,所以,他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忍了下來。

    可是……事情還沒完耶!他扮完了海獅「恩斯」之後,才知道所謂的「恩斯」根本就是個謊言。

    一只小水蛭偷偷跑來告訴他,像多雷這種無情無義的人,才不會養海獅當他的寵物,縱使是養了,多雷也不會因為寵物的死而傷心、甚至是掉一滴眼淚。

    小水蛭告訴吉爾,多雷是個沒血、沒眼淚的惡魔,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想念,多雷在他面前所說的一切全都是謊言,他只是想戲弄吉爾,讓吉爾當他名副其實的寵物。

    「太可惡、太可惡了……」

    吉爾真想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遠遠的躲開多雷那個十句話裡有九句都是謊言的大惡人。但是,當吉爾多情的眼光往水晶球裡看去——

    咦?那是什麼?!

    吉爾的雙眼對上水晶球,球內的景物一如以往,只不過……今天,水晶球裡多了一個人,那人有寬廣的肩、結實的身體,還有一雙迷人的眼睛。

    是他!

    真的是他!

    吉爾幾乎是飛撲到水晶球跟前,雙眼瞬也不瞬的看著水晶球內的那個人,心不停的撲通撲通的直跳,像是要躍出喉嚨,從體內蹦出來似的。

    他要去見他、他要去見他……

    吉爾立刻朝門口游去。

    但不幸的是,在門口,他遇上多雷。

    「你要去哪裡?」多雷不悅地邪睨著吉爾興致勃勃的臉。

    雖然看到多雷不悅的臉色,但吉爾開心的情緒卻完全不受影響,他直嚷嚷著說:「是他,他來了,我要去見他!」

    他?!

    多雷不用問,也曉得吉爾口中的「他」意指何人。只是,他才不會讓吉爾如願呢8你不能去。」

    多雷大手一抓,便抓住了吉爾的魚尾巴,吉爾怎麼游都游不動。

    「你放開我。」他要生氣了啦!

    「你想得美!現在是你工作的時間,居然敢妄想教我放你去見你的意中人?哼!」多雷用鼻子冷哼。

    吉爾當然只好求他羅8多雷,你就行行好,讓我去見他一眼——」

    「叫主子。」多雷馬上嚴苛地糾正吉爾對他的稱呼。

    好吧!主子就主子。為了見那個人一面,吉爾什麼委屈都能忍受。「主子,我求你,你讓我去見他一面好不好?」

    「不好。」多雷斷然拒絕,話中隱含沒得商量的意味。

    吉爾都快氣死了。「我都叫你主子了,你還想怎麼樣?」

    「叫我主子是你身為人奴的本分,而這件事跟我答不答應讓你出去見他根本就是兩回事。」

    多雷說完,還用力的橫了吉爾一眼,凶巴巴的問他道:「你份內所有的工作都做好了嗎?」沒錯,他就是要找碴。

    「早做好了。」

    「打掃過我的房間了嗎?」

    「打掃過了。」

    「我讓你撿的豆子呢?」多雷其實是在雞蛋裡找骨頭。

    「撿好了。」

    「我養的小狗,你喂他吃東西了沒?」

    「沒!」吉爾回答得斬釘截鐵。

    「嚇!讓我抓到了小辮子了吧!沒喂小狗吃東西,你就想溜出去?」多雷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吉爾早就被他氣到沒力。

    「多雷——」

    「叫主子。」多雷一步都不肯退讓。

    「主子。」

    「什麼事?」

    「你知道小狗在水裡是活不成的嗎?」吉爾試著提醒多雷,「你讓我養的那只小狗,早在你帶它回來的那天,它就已經溺死在你的喜愛下,你忘了嗎?它現在只是一具屍體,不會叫,更不會吃東西。」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喂那只死狗。

    「你、你……竟敢忤逆我!」多雷大聲的控訴吉爾。

    吉爾也不甘示弱的反駁道:「我沒有忤逆你,我只是實話實說。多雷,你的愛來得快、去得也快,而且,你常常為了你一時的喜愛,便強行掠奪,不管那東西、那生物能不能接受。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你所喜歡的東西?就像那只你鍾愛的狗,只是因為你一時興起,對它產生了興趣,你就把它帶回你的身邊,你完全沒有顧慮到狗是無法在水中生存的,你愛它、喜歡它,但你卻害死了它……」

    吉爾點出殘酷的事實,而那剛巧是多雷完全無法接受的。

    「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去見他是不是?」多雷冷殘的目光射向水晶球內的那個人。

    「你說我的愛足以害死我所鍾愛的人事物,那麼……」多雷電突然邪惡地一笑。

    吉爾無端地發抖起來。

    多雷說:「這樣的話,我就讓你也跟我一樣,你所愛的,終將會因你的愛意而死。」嘻嘻!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多雷沒說出他的意圖,他是用行動來證明,他當著吉爾的面前開始施法、念咒。

    那咒語陰沉沉的,讓人聽了好不舒服。

    吉爾直覺的想到,多雷是想要對他喜歡的那個人不利。

    吉爾的眼轉向水晶球,條地發現水晶球內天地變色,狂風大作,海面上頓時吹起了大海嘯。

    滔天的大浪急撲向沙灘……

    多雷是要讓那個人死!

    「不!多雷,你別這樣!是我錯了,我不該忤逆你,我現在、現在……現在就去喂那只狗吃東西,你別害他、別害他……」吉爾急著拉起多雷的手,難過的幾乎要哭了。

    他的眼急巴巴的望著水晶球,深怕自己一眨眼,那個人類就會死在滔天的大浪裡,或是多雷的手下。

    吉爾的急切,終於讓多雷念咒的嘴停頓下來。

    「你得承諾你以後絕不再犯。」多雷要得到他的保證。

    「我絕不再犯。」

    「也不能隨便忤逆我。」

    「我絕不會。」他才不會傷害那個人。

    「更不能說你要去見他。」多雷又提出要求。

    吉爾卻遲疑了。

    「怎麼?你等不及了是嗎?」多雷手一揮,又要讓巨浪滔天。

    吉爾急了,只能拼命的點頭說:「好好好,我答應你,你說什麼,我全都答應。」反正,他心忖,再熬也只剩下三天而已。

    三天一過,等他擁有了雙腿,屆時,他就不用再受多雷的牽制了。

    「我答應你。」

    「你最好說到做到。」多雷惡狠狠的警告吉爾。

    吉爾悶不吭聲的點頭了。

    他會記得多雷易怒的脾氣,不再隨便挑釁多雷的怒火,因為,相對於多雷的冷酷無情,他的不平之聲便顯得無足輕重。

    多雷瞪著吉爾好半晌,最後才收回他的詛咒,讓大浪退回海裡,讓海平面恢復它原有的平靜,而他的眼則直直的盯在水晶球上。

    因為,那裡有吉爾最在乎的人。

    他想去會一會那個人,看那個人究竟有何魅力,竟讓吉爾居然甘心作踐自己,乖乖的聽命於他,說什麼也要換取那礙事的雙腿。

    ****************

    多雷對那個人類做了調查,這才知道那個人類是個公爵。

    公爵是個什麼東西?多雷是不知道啦!他只知道那個名叫「班傑明」的男子具有英俊的外表以及令人眩目的身體。

    吉爾愛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嗎?

    多雷將班傑明的長相深深的印在腦海裡。

    他心裡有個計畫正在成形,對耶!他有辦法讓吉爾永遠都得不到班傑明,讓吉爾永遠都只能當他的寵物,直到他不要為止。

    多雷笑咧了嘴,他滿心期待的想等三天後,吉爾要變成人的那一天——

    **************

    吉爾終於等到變成人的這一天。

    這一天,吉爾小心翼翼的不去招惹多雷喜怒無常的脾氣,怕的是多雷一個不高興,他這七天的等待轉成空,然而,難得的是多雷今天的心情卻異常的好,多雷不但沒再刁難他,而且還主動提起他要變成人的事。

    「你真的要給我藥?」畢竟多雷是個壞胚子,他不得不防多雷一點。

    「這是當然的,我答應過你的,不是嗎?怎麼?瞧你這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難不成你以為我會騙你嗎?」多雷小鼻子、小眼睛的看著吉爾。

    吉爾縱使真心這麼想,也不敢點頭說對,說他就是不信任多雷,拜托!他又不是頭殼壞了。

    「你是不是不想變成人了?」多雷又想威脅他。

    「沒有、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這麼委曲求全的當你的寵物、玩具,為的就是要那兩條腿。」吉爾趕快說清楚、講明白,深怕多雷誤會他。

    「你說話還真坦白。」多雷皮笑肉不笑的瞅著吉爾。

    吉爾臉上的表情馬上僵掉了,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又惹惱多雷了?

    「你生氣了嗎?」

    「你說呢?」

    「看你的表情,很顯然你又生氣了。」吉爾無奈的說。

    「對,我是生氣了,但我絕對會遵守我的諾言,給你藥,讓你完成你想要的心願。」多雷一副施恩的表情。

    多雷的行逕雖然讓吉爾覺得很古怪,但……他管多雷變得古怪做什麼?他的目的是要拿到藥,變成人。

    只要他變成了人,便跟多雷不再有任何的牽扯,他實在不必多費心思去猜多雷怪異的行為背後暗藏著什麼。

    吉爾跟在多雷的身後打轉,看著多雷升起火,拿著個大鍋子煮藥。

    「咦?這次為什麼沒放毒蠍子、毒蛇?」怎麼跟上回不一樣?該不會多雷又在使壞心眼吧?

    「你想吃毒蠍子、毒蛇?」多雷將兩道眉毛一挑,覺得吉爾的喜好真是怪死了。

    吉爾明明是那麼秀氣、斯文的孩子,可是,胃口怎麼會是那麼奇怪啊?

    吉爾的頭搖得急。「我哪是想吃那些惡心的東西呀!是你上次配給我喝的藥裡面,不是也放毒蛇、蠍子的嗎?為什麼這一次不用?」

    「哦——」多雷這才想起他上回的惡作劇。「這次我換了個藥方,所以,不必放那些惡心的東西。」他隨便唬弄了個理由,想就此塘塞過去。

    吉爾卻覺得不太對勁。

    「既然有別的藥方,你上回怎麼不用這個藥方,反而要用那種惡心巴啦的東西讓我喝?」吉爾急著想問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好怕會受騙上當。

    多雷卻覺得吉爾煩死人了。

    「你真的那麼想吃毒蛇跟蠍子嗎?好呀!那我就多放幾條進去,省得你老是在我耳旁嘮叨,煩都煩死人了。」

    多雷大手往身後的池子裡一撈,幾尾海蛇便纏上他的手。

    吉爾看了都快吐了,他哪敢吃呀?

    「不不不!你別加這些東西下去,我會怕……」吉爾閉上眼睛,看都不敢看一眼。

    「你確定不加這些海蛇進去嗎?」

    「確定、確定。」吉爾趕忙點頭如搞蒜。

    多雷這才把海蛇放回去。

    他攪著鍋裡的東西。

    很怪異的,這一次鍋裡的東西沒有飄出令吉爾作嗯的惡臭味,反而傳來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淡淡的清香是多雷特地替吉爾加添的藥草,是連多雷都不明白的細心。

    多雷將一鍋子的藥汁濃縮成一碗左右,端給吉爾。

    吉爾伸手要去接,多雷卻又把碗收了回去。

    「你不是要反悔了吧?」吉爾急得直瞅著多雷瞧,深怕多雷又耍著他玩,只想戲弄他,不想真的給他藥。

    「我沒有要反悔,我只是要提醒你,變成人類的過程很苦、很痛,你確定你要嗎?」多雷提醒吉爾變成人的滋味並不好受。

    「要,當然要。」他都已經受苦這麼久了,為的就是要換來今天這一刻,他怎麼可能會臨時反悔?

    「給我吧!讓我喝,我要變成人。」他要去找他喜歡的那個人。

    吉爾的目光露出異樣的光彩。

    多雷看得出來,吉爾此刻心中充滿了興奮,只為了能再見那個人一面。

    吉爾的多情讓多雷覺得他真的好傻。

    他問吉爾,「你為他付出這麼多,甚至拋棄了自己的家人,可是……如果他不愛你,那你怎麼辨?」

    「我不要他愛我。」吉爾說出的話差點讓多雷跌倒在地。

    「你不要他愛你,那你干嘛要變成人?」多雷聽不懂。

    「我變成人是因為我想看著他,每天跟他生活在一起。」這樣,吉爾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多雷不明白吉爾的心思,只知道吉爾這麼做真的是笨死了。

    「哪!給你。」多雷將藥遞給吉爾。

    吉爾毫不遲疑的喝下——

    滾燙的汁液流進吉爾的咽喉,那灼人的痛楚倏地從嘴裡一直蔓延下去,直達食道、直達心口,乃至於四肢百海

    「藹—」吉爾痛得受不了,整個身體直在地上打滾,樣子看起來真的很痛苦。

    他的身體像是被人狠狠的撕裂開來一樣,那痛苦的感覺從腰部開始產生,而那尾魚尾巴漸漸分裂,變成兩半;魚鱗褪去,便是光滑的肌膚,但每當吉爾的身體剝下一片魚鱗,吉爾就像被削去一塊肉似的,血淋淋地在發疼。

    不、不、不————

    吉爾再也不能忍受。「救我、救我、救我……」他就快痛死了。

    吉爾吼啞了聲音,多雷卻沒有任何辦法救他。

    吉爾想要有一雙腿,便得經歷這樣的痛。

    「你說過你愛他,說你可以承受的,別忘了你說過的話,你會撐過去的。」多雷能做的只有握住吉爾的手,給他撐下去的勇氣。

    吉爾真的快要沒辦法熬過這樣的痛了,他痛暈過去,卻又因劇痛而清醒過來。

    「讓我死了算了、讓我死了算了……」吉爾脆弱地嚎啕大哭,他不要再忍受這種折磨,不要了……

    「再忍一下,就快成功了。」多雷已經可以看到吉爾的下半身長出無瑕的肌膚。「你有一雙很美的雙腿。」

    「你安慰我的……」他就快痛斃了。

    「沒有,我沒有安慰你,你忘了嗎?我是壞人多雷,是天生的壞胚子,這輩子我只會做落井下石的事,不可能會安慰別人的。」

    多雷展顏一笑。

    吉爾從來沒見過多雷笑得那麼和善以及不藏心機,似乎就在這一瞬間,吉爾發現了多雷好善良。

    「你是個好人。」是個好人呵!吉爾喃喃自語著,聲音微小得幾近耳語,但多雷卻聽到了。

    他是個好人!

    多雷訝異的看著吉爾,吉爾卻沒辦法幫他解決任何疑惑,因為,他早就痛暈過去了。

    他是個好人!

    多麼奇怪的評語呀!

    多雷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被按上「好人」這樣的字眼。

    好人!

    那似乎是離他很遠很遠的事才對呀!不過,多雷現在根本沒有時間想這麼多,他還得在郊區找到一塊地,在那裡蓋個城堡,他還得變成班傑明的模樣,讓吉爾繼續當他的玩具才行。

    多雷讓手下把昏迷的吉爾送到海灘上,他則去准備他的變身工作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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