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秋末的蟲鳴之聲聽來淒涼,沭之睿靜靜的坐在那兒,唯一擦出來的椅子,有些搖晃,他已經坐了許久,這兒沒有時間的觀念,只有寂靜,還有就是父親不停要吃的聲音,以及別的牢房內囚犯們痛苦的掙扎和漫罵聲。不絕於耳。
飯是黑黑的饅頭,他長這麼大也沒見過的食物,青菜浮在清可見底的水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油意,只有幾片發黃的枯菜葉,再無其它,父親卻吃得很是滿足,很快就把一盆吃完,抹了抹嘴,躺到床上睡著。而他無法下嚥,他的一份也給了父親,寧願餓著,也吃不下。
呆得久了,這房間裡惡臭的味道他已經慢慢適應,甚至聞不出來了,估計此時他身上已經是惡臭不止!
「還沒睡嗎?」一個聲音響起,趙娟麗安靜的站在外面,她似乎並不介意這兒的惡臭,面無表情的看著沭之睿,沒有任何感情的問。
「沒有。」很奇怪,沭之睿想,他應該恨她,可是,竟然沒有絲毫的恨意,或許是她消瘦的模樣,她怎麼短短幾天的時間就瘦成了這個模樣,下巴尖尖的,眼睛也深陷在其中,以前她不是這個樣子,她總是一臉驕傲的笑,彷彿天底下沒有人可以拿她如何。「你怎麼也沒睡?放心,我爹他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跑不了,他已經受到了懲罰,趙姨媽九泉之下可以不必再怨責了。」
趙娟麗沒有吭聲,看著沭之睿。
「這兒不乾淨,你回去吧。」沭之睿歎了口氣,如今,他覺得是又累又餓,真的不想說話,「回去好好休息。」
趙娟麗也不說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突然停住,頭也不回,冷冷的說:「你是不是餓了,牢裡的獄官說你並沒有吃東西,全部給了你爹?是不是吃不習慣?」
沭之睿苦笑一下,「是的,這兒的食物我是第一次見到。」
趙娟麗沒有回答他的話,走了出去,沭之睿覺得口很渴,可是,那茶水看得他直噁心,怎麼可能喝得下去,看著,也只能忍著。
「沭少爺。」有人在外面說話,是趙娟麗的丫頭小紅,遞了一個食盒進來,輕聲說,「您忍著些吧,姑娘也不是狠心的人,只是——姑娘說讓給你準備些乾淨的東西吃,不過,不是些你吃慣的,這兒是牢獄,也沒辦法。」
沭之睿詫異的看著小紅,她也是一身孝服。
接過食盒,小紅也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打開食盒,是白面饅頭和一碟小菜,也許是餓了緣故,只覺得聞著真是香,顧不得什麼,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差點噎著。
並沒有注意到並沒有離開的趙娟麗就在他看不到的暗處,安靜的看著他,看他不顧儀態的吃著東西,樣子狼狽,噎得只打嗝,臉也悶得通紅,撫著胸口,從早上就沒吃沒喝,自然是餓了。她想,突然,有些心酸,說不出來的感覺,扭過頭去,對小紅說:「送些茶水過去。」
小紅點頭,拿了茶水出去。
趙家安歎了口氣,他坐在那兒,一直沒有說話,其實,他進來,趙娟麗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房間裡沒有燈,平常是獄官呆的地方,自打沭清墨被關進來,趙娟麗就把這房子歸了自己,除了在自己母親錄前守著,就是在這兒呆著,看沭清墨如何被人收拾。
冷悅兒說得不錯,自己的妹妹和沭之睿畢竟是青梅竹馬,那自小就有的感情就像自己和沭之碧一樣,時間再久,也忘不了,放不下的,縱然是有著父母之間的恩怨,也是抵不過。
不知道如今沭之延和冷悅兒如何了?他突然很想念沭之碧,她在那裡受苦,真寧願她立刻逃了出來,他帶她遠走高飛,什麼名聲,滾一邊去,他趙家安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他就是一個混混兒,只有沭之碧從小當他是英雄,總是討好的跟在他後面,小臉上掛著甜美依賴的微笑,一聲一聲家安哥哥的叫著。一想到這些,他突然流下淚來,說不出的難過和委屈!
昨晚起了風,到了清晨的時候,溫度又降了,冷婷兒覺得很不舒服,這幾天,一直沒見沭之睿的身影,心裡擔心,想要提,一提,母親就是一臉的惱怒,天天逼著她在家呆著,不許踏出家門一步,學堂也不去了,天天守著她。
「醒了?」冷夫人看著冷婷兒,又瘦了一些,飯不肯好好吃,每天就是發呆,這樣子下去,會把人拖垮。「想吃什麼,娘去做。」
冷婷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睛裡有淚,期盼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好半天才輕聲說:「娘,我,我想去看看相公,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他是個自小有人伺候的公子哥,出了這些事,他,可如何是好?」
「他怎樣是自找的,你少操這個心。」冷夫人惱怒的說,「你也不看看自己都成了什麼樣子了!他是你的相公,應該過來陪著你,憑什麼要你去看他?」
「不要說了,如今沭家出了事,他是沭家的人自然會多些時間在那裡,母親病了,父親在牢裡,反正婷兒在這兒,他也是放心。」冷先生歎了口氣,在後面說,「你也是,你看你,說是不生氣,老是給沭之睿臉色看,他能呆得下去嗎?也是個讓人伺候慣了的人,再怎麼說也是婷兒的相公,我們冷家的女婿,你何必呢。」
冷夫人聽了自己相公的話,長長歎了口氣,傷心的說:「我此時還不知道若是冷悅兒的父親知道了這些事會如何處理我們,偏偏這丫頭又嫁了這樣一個不堪的相公,只長了一個好皮相,私下裡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公子哥,如何可以讓婷兒的後半生幸福。」
冷先生猶豫一下,沒有說話,是啊,當時他們讓悅兒嫁了被休了,這事要是讓自己的兄長知道了,怎麼可能放得過他們?!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兄長是個做什麼的,平日裡很少見他,但是一直得著他的資助,一想這個,心裡也愁悶起來。
「好了,婷兒,不要難過了,我去打聽一下,看看你的相公如今怎樣了。」過了一會,冷先生才慢慢的說,「我再去看看你婆婆如今可好。可能現在日子不會過得太舒服,你就不要多想了,在家裡好好休養著,等到事情平息了,再回去也不遲。」
冷婷兒落下淚來,一心的焦慮。
看著自己的相公出去,冷夫人看著冷婷兒,猶豫一下,輕聲說:「婷兒,你真的打算要跟沭之睿一輩子嗎?娘怎麼覺得他心中根本沒有你,除了那個悅兒就是趙娟麗?一個是他沒得到的女人,一個是他自幼青梅竹馬的戀人,如何可容得下你,如果他知道你當時行為,更不可能容下你,你可要想好。」
「我能如何?」冷婷兒難過的說,「我心中除了他再無其他,明知道如此,仍是放不下,娘,您就允了我吧,再怎樣,我也不會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