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安靜無人的深夜,獨自一個人呆在店舖裡,點一根蠟燭,才敢掏出信來,沒有去趙家安那兒,今天趙娟麗過去了,怕她發現多事,便避開了。信放在桌上,仍然是沒有勇氣去看,站起身,四處轉了半天,擦拭乾淨的桌椅再擦拭一遍,關好的門窗再重新查看一遍。空氣中有潮濕的味道,今天,趙家安手下的人幾乎是徹底的沖洗了一遍,新塗了油漆,有松香的味道,趙家安還特意讓人送來一些新的桌椅板凳和床褥,說是可以委屈了沭之延,但不可以委屈冷悅兒。
聽著外面刮了一天的風,以及不遠處河流的聲音,有了初冬的寂寞味道,房間裡有些冷,他重新回到桌前坐下,猶豫著,手微微顫抖的拿出信紙,看著上面的字:
沭之延,你寫來的信我已經看過,事情確實在我意料之外,我並不知我的女兒在雲江縣有這番讓我心疼的遭遇!所有已經發生無法挽回,悅兒亦是個懂事的,並不曾對我提起,想必是替她叔叔一家遮掩著,怕我生氣,心疼她,也不願我怪責他叔叔一家,她像極了她的母親。有事在身無法脫開,所以不得不仍將女兒放在雲江縣,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但是,若你真的疼惜在乎悅兒,真的視她如你生命般珍貴,請答應我讓她放棄你,離開雲江縣回到我身邊。從小,就不曾勉強她做任何事,一直期望她如她母親般自由幸福,若我此時有意帶她回來,她心中既然有了你的痕跡,回到京城亦不會開心,所以,若你真的希望她幸福,就請讓她厭惡你,忘記你,回到京城,過屬於她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你不再是她生命中的痕跡。
沭之延盯著信,盯著這段文字,沭梓偉的字寫得瀟酒,措辭也很溫和,卻一個字一個字的刺痛了沭之延的心。冷梓偉的意思他非常明白,就是如果他真的想悅兒幸福,就必須讓悅兒厭惡他,然後心中沒有任何牽掛的離開雲江縣!
也就是說,讓悅兒不再喜歡他。他要用全部身心讓悅兒討厭他!
這讓他渾身發冷!
可是,冷梓偉說得不錯,他言詞間隱含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他不會讓女兒留在雲江縣,他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他會帶女兒離開這兒,但是,他希望女兒是毫無牽掛的離開!
那溫和的背後就是,你如果不願意讓悅兒忘記,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會帶悅兒離開,只是她可能會不幸福,所以,如果希望悅兒幸福,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悅兒如同你的生命般珍貴,那麼,你就應該答應讓悅兒恨你,討厭你,離開你而毫無留戀之意!
這如同要了他的命般!
他的胸口疼得厲害,頭痛,耳鳴,眼前模糊。
清晨醒來,聽得見雨聲,隱約在耳,沭之延睡得很不好,眼睛發紅,人也沉默的厲害。起來,坐在那兒發了半天呆,聽見外面有人走進來的聲音,然後是趙家安的聲音傳了進來。
「沭之延!——在嗎?起來了嗎?你看我多好,堂也不坐,跑來給你幫忙。」趙家安樂呵呵的說,一眼看見表情呆滯的沭之延,愣了一下,「喂,你發什麼呆的呀?怎麼了?喂。我和你說話呢!」
沭之延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半天沒說話,盯著趙家安,突然說了一句,「趙家安,幫個忙,讓悅兒從現在開始憎恨我!」
趙家安一愣,上前用手試了試沭之延的額頭,不熱,「你有病呀?!好好的讓冷悅兒憎恨你?你腦子進水了?!」
「你不要管那麼多,我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算是幫我一個忙,我以後好好謝你!」沭之延有些不耐煩的說。
「你是真的病了。」趙家安搔了搔頭皮,有些不解的說,「你小子是怎麼回事?昨天還喜歡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娶了,怎麼現在又要讓人家討厭你?你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呀!?」
沭之延皺了皺眉,胸前和背後的痛又再次襲來,也真是奇怪,和悅兒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痛,只覺得滿心的開心,甚至一路奔波也是好的,只要想到悅兒在,就一切無事,怎麼現在回來了,反而越來越痛,難道明太大師給他的藥不管用了?原來就算是挨了杖責,塗上和服下後也可以最快的時間內恢復,怎麼現在沒用了。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趙家安看著沭之延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有些擔心的說,「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說沒事就沒事!」沭之延惱怒的大聲說。
趙家安一愣,心中猜測沭之延一定有什麼事瞞著他,可是看他這般焦躁,只得閉上嘴,點點頭,「好,你說怎樣就怎樣!」
冷悅兒醒來,只覺得自己的眼皮不停的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她想,自己為什麼右眼皮一直不停的跳?走到盆架前想要洗手,剛走到跟前,去取毛巾,不小心碰歪了臉盆,匡的一聲落在地上,濺濕了她的衣裙和鞋子,她愣了愣,心說:今天是怎麼了?
正想著,聽見外面有人說話,這麼早沭之延就過來了?他昨天有說今天想讓自己搬到新的地方住,沒說原因,她也沒問,想必是沭家有困難吧,這房子畢竟是沭之若的,雖然說是要賣給她,但還沒有付之行動,若是沭家要用這套房子也是正常。
他那麼輕描淡寫的說:「呵呵,悅兒,我想幫你換個新地方,還記得我們看中的好家店舖嗎?我讓趙家安幫忙收拾乾淨了,今天忙活了一天,別說,那地方一收拾還真是不錯,明天我過來幫你搬過去。」
她當時聽了,是有些意外,但坦然接受,換個地方也好。
「我沒有別的意思。」沭之延當時是那樣的故意放輕鬆語氣,「也許是我太迷信,但是,我覺得吳美兒是在這房子裡走的,我怕她放不下大哥還會回來看大哥,對你的身體不好,所以——」
冷悅兒只是微微一笑,點點頭,「怎樣都好。」
今天是不是來談這件事的?
「悅兒她醒了嗎?」不是沭之延的聲音,是沭之睿,他來這兒做什麼?冷悅兒立刻整理一下衣服,走了出去。「這不是她嗎?你不是說她沒醒嗎?」
冷悅兒笑了笑,說:「小蓮她不知道我醒來的事,來這兒有事嗎?」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嗎?」沭之睿有些失望的問,「我只是來看看你,沒有什麼事情。」
冷悅兒無奈的笑了笑,這沭之睿真是很奇怪,已經告訴過他,一切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為什麼一定要在大家不在一起的時候糾纏在一起?「婷兒她好嗎?」她轉開話題。
「我不知道,昨天我沒有在她那兒住。」沭之睿悶悶的說,「昨天晚上我回客棧了,住在那兒不方便,聽之琨說,我娘要搬來這兒,我擔心你不知道不曉得要住去哪裡,就特意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