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咳嗽聲從房屋內傳出。
「來喝口水吧!你躺著就好了,幹嗎坐起來!」溫柔甜美的聲音。天賜認得,這是血瞳的聲音,沒想到她竟然還有著這麼溫柔的聲音,和自己所聽到的截然不同。
「華老身體最近一直都不是很好,你見過以後快點離開,否則我們聖者大人會不高興的。如果她不高興了……」
「後果很嚴重對麼?」天賜看著自己胸口褶皺的衣服,自己早就知道了!
整理好了自己的儀裝天賜和傑森站在了門口,傑森走上前輕輕的敲著門。
「人都到了,還敲什麼門!」門內血瞳微怒。
傑森和天賜對視一眼,苦笑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屋內收拾的很乾淨整潔,擺設並不多也不華麗,一些個桌木傢俱也都是普通材料所定制的,而且也有了一些時日,膠漆都已經開始脫落了。桌面上所擺放的茶具也都是普通人家所用的。
天賜環顧著四周,這就是華老的屋子麼?這個堪稱大陸之上最為富有的人,竟然住在這麼一個簡陋的房屋內。憑借他財富,就算用金子,用紫金搭建房屋也只是九牛一毛。
側屋的門簾挑開來,血瞳攙扶著一名白髮蒼蒼的青衣老者緩緩地走了出來。老者十分的消瘦,正是洪湖之上扁舟船頭垂釣的老者。老者走到座椅前緩緩地坐下,座椅很寬,血瞳也跟著坐在了旁邊握著老者乾枯的手。
「晚輩安爾道拜見華老,聖者大人!」傑森跪下恭敬地叩首。在華老面前自己還沒有膽量自稱是『傑森』。
他果然是華老……天賜心頭苦笑!
自己早已和華老見過面了,卻因為自己而錯失機會。不過天賜此時心中卻解開了另外一個疑惑,難怪當日自己惹得華老傷心了,血瞳會如此的憤怒。而且自己還說華老是血瞳長輩之時,血瞳會變得更加憤慨,明知自己身份還要執意痛打自己一頓!
「咳!」血瞳輕咳一下,怒瞪著天賜。
天賜慌忙行禮「晚輩天賜,見過華老!」
血瞳臉色更怒,正要站起來。華老乾枯的手微微收緊握著血瞳的手,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拍著血瞳的手背,微微笑著點點頭。
血瞳立刻變得溫順下來,輕輕地靠著華老。
天賜這下大跌眼鏡!傑森卻習以為常,沒有任何反映。
還記得當日和拉法爾院長交談的時候說,血瞳就像是一匹烈馬,不過好在這個世上還有還有一個馴馬人!自己當初還不是很明白,現在見到了終於明白了,這個馴馬人正是華老!
「安爾道,起來吧!」華老微微抬手「家族的生意還好麼?」
「生意還好,其他事情也都正常!」傑森這才敢站起來,退到一旁也不敢坐下。
天賜手掌微動,一封書信出現在了手中,小心的遞上前「華老,這是我們威爾斯帝國聖者拉法爾院長親手給你所寫的書信!」
「拉法爾!」華老微微笑著。血瞳身體微起一把拿過書信,遞給華老。華老拿在手中隨意的晃動兩下,放在了旁邊的桌案之上。
「華老!」天賜不明。
「拉法爾的書信我看過很多,這封恐怕是最後一封了,不看也罷,不看也罷!」華老笑著,乾枯的肌膚褶皺著。
「但是華老,拉法爾院長他……」
「他想說什麼,我差不多可以猜到!」華老輕拍著桌面。
「哼,上面可是說了,這封信是寫給你和我的,你不看就算了,我倒要看看他說什麼!」血瞳伸手從桌面上拿過書信,撕開封口取出信箋掃了一眼。撅著嘴將信箋和信封丟到桌面之上,血瞳什麼話也不說了。
「怎麼樣!」華老眼角彎著。
「哼,什麼怎麼樣,不就是這樣麼!」血瞳扭動著身子,完全一副小女子樣,那還是一個帝國的護國聖者。
「呵呵!」華老開心的笑了,雙手握著血瞳的手,轉頭看向天賜,上下仔細的打量著「維科理的徒孫,拉法爾的乾孫女婿,希蘭臨死前所晉封的公爵,大陸上最為傑出的少年,這麼多名頭加在你頭上,你倒是好顯赫好威風啊!」
「不敢!」天賜慌忙行禮。
「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固然是一件難得的好事,但這也預示著你的將來會比任何人都更加的難走。這些年都太順利了,讓你在西班帝國已經開始無所忌憚了,所作所為也有些過份了。我怕你會從此變得高傲目中無人,所以才會讓血瞳在你來我們格蘭帝國的時候搓搓你的鋒芒,你不會介意吧!」華老緩緩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不過華老恐怕還不知道,他走以後血瞳將搓搓銳氣變成了痛扁一頓。天賜抬頭看到血瞳此時正怒瞪著自己,彷彿是在警告一般「謝謝華老的警示,晚輩定會牢記以後戒驕戒躁謙謹做人!」
血瞳的眼神這才緩和,繼續依偎在華老身邊。
「華老,這次來除了送信外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相求!雖然拉法爾院長已經突破到了聖級,但是他並沒有喬治的野心,而且由光明教出面已經簽訂了百年和平協議。這次我出使貴國就是為了表達這個,但是貴國似乎和西班帝國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我擔心這份協議會讓……」
華老搖搖頭「帝國的事情,我不會管了,永遠都不會……」
天賜止住了,看華老的眼神堅定,說不管一定不會管的。無可奈何的呼口氣「既然信已經送到了,那晚輩就不打擾華老了!」
傑森也跟著行禮告辭,跟隨著天賜退出了房屋。
走到村口,傑森顯得格外的可惜「天賜啊,你可真不懂得抓住機會啊!」
「怎麼了?」天賜也停了下來。
「你可知道華老還有個稱呼,叫做智者!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懂得的事故人情更是不分天南地北縱跨時空。以往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求教他,可是自從二十多年前華老身體不好起,已經很少會客了。除非是老友,或者他想要見的人。今天華老肯見你,已經是你的福氣了,你如果有什麼疑難雜症或者想不開想不透的事情都可以請教華老,他一定會讓你滿意的!而你竟然這麼快就出來,唉,可惜啊!」
「智者?」難道說是師祖當日口中的智者麼?被公認為超越四位護國聖者的智者麼?
天賜撒腿就往回跑。
「天賜,等等……」傑森一愣,隨之也跟著追了上去。
「華老,我有事情請教你!」天賜撞開了房門,客廳內空無一人,拉法爾院長所寫的親筆信安靜的躺在桌面之上,隨著大門撞開掀起的風,飄動著緩緩地宛若扁舟的落在了地上。
沒人了?
天賜瞬間散開神識,覆蓋了整個村莊……搜索……
那邊!天賜頭猛地朝著旁邊轉動,華老此時正和血瞳一起挽著手,透過一個窗戶看著房屋內的情景。房屋內坐了五十多個六七歲的小孩,正在搖頭晃腦的念著書。華老也滿意的點著頭。
華老!天賜轉身衝出屋門,傑森此時正氣喘呼呼的跟了上來,正要進屋就被迎面而來的天賜撞了一下,險些跌倒!
天賜顧不上這麼多,朝著華老方向跑去。
「華老!」天賜叫嚷著衝了上前。
血瞳眉頭一皺「你不是走了麼?我最討厭別人打擾我們散步了!」
華老微微回頭,乾枯的指頭放在了嘴邊「噓!別打擾孩子們讀書!」
「華老,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請你指教!」天賜急道。
「很急麼?」華老緩緩地說道。
天賜用力的點點頭。
「好吧!」華老收回窗內的目光,轉過身子看向血瞳「我們去前面走走,你先回去幫我做飯好麼?」
「嗯!你想吃什麼?」
「還是老樣子吧!」華老拍拍血瞳的手背,示意天賜跟著自己朝前走。
血瞳狠狠地瞪了天賜一眼,朝著房屋內走去。從身後看完全就是一個急著回去為自己丈夫做飯的村間的農婦。
傑森停在房屋門口不敢進也不敢走。
天賜跟著華老走了五十多米,華老的行走速度很慢「你這麼急,到底是什麼事情啊?我先說好,關於帝國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管的!」
「我知道!」天賜邊走邊回答,將琴兒的情況源源本本的和華老說了一遍「華老,我知道琴兒肯定很難過,但是她現在成天都躲起來除了我和莉兒外誰都不想見,更不想出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才能夠幫到琴兒!」
華老仔細的聽著,不時的點頭「自閉症啊!」
「自閉症?是什麼病啊!」
「心理病!」華老淡淡的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明白了。在某個國度,那裡的國王是用出題考試來封官的,考得越好官也就封的越大,而每次考的最好的那個人被稱作為狀元,榮耀非常。在一年的考試之中,其中一個叫做『張三』的年輕才俊也參加了。考完後國王公佈了考試成績並貼在宮牆上,所有考試的才俊都來看。而第一名赫然就是『張三』,張三十分興奮,當場就嚷到自己是『狀元,自己是狀元』。所有才俊都當場恭賀他,他嚷了一路,一路的子民們都羨慕他。後來等到封官的日子,他來到王宮,才知道還有一名年輕才俊也叫做『張三』那個才是真正的狀元。在一片嗤笑之中張三灰溜溜的跑回了家。從此以後每當他出門,凡是聽到有人叫他『張三』的,他都會以為別人在嗤笑他,凡是聽到有人提『狀元』,他都會以為別人在譏諷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一直活在嗤笑與譏諷之中,終於有一天他忍受不住了,躲在家中不再出門,一直到死也未踏出過家門一步!」
天賜聽完心中不由得恐慌起來「華老,你的意思……是說琴兒是『張三』?」
華老點點頭「雷極度的寵愛他這個孫女,但是他卻無法告知真相。琴兒自小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落日山莊二公主,而且心性驕傲還愛宣揚。如果有天她突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不過是名毫無地位的私生女時,她擔心會被世人嗤笑譏諷,她害怕面對這一切,所以自然就會產生這種情緒。她現在消沉只想逃避,只想活在幻想之中,一直……一直……直到死亡為止!」
天賜呼吸加重,搖著頭「不行,不行!我不能讓琴兒就這麼消沉下去!華老,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啊!我求求你了!」
華老停了下來「雷和我也算有點交情,他的孫女我不能不管!只不過我現在暫時還沒有辦法,而且我還要見一下琴兒,看她到底嚴不嚴重!」
「嗯!恩!她就在這裡,你等等,我帶你去見他!」天賜說著,一揮手,一道光門打開,裡面綠幽幽的景色和外面截然不同。
「空間魔法?」
「不,是空間神器!」天賜回答道,一伸手「華老請吧,琴兒就在我的這個異空間之中!」
華老點點頭,緩緩地走進異空間之中。
就在光門關閉之時,原地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血瞳焦急的四處張望尋找著,最終甚至開始咒罵起了天賜。
異空間之內,看到天賜和一位佝僂的老者一同走了進來,莉兒微微感到驚訝。
「莉兒,這位就是華老!大陸上的智者!」天賜恭敬地介紹到「華老這次來是幫我們看看琴兒的病情的!」
「病情?琴兒生病了麼?」莉兒吃驚,看向帳篷。
「琴兒身體沒事,是心病!」天賜說道。
走進帳篷之中,琴兒還在床上朦朦的睡著,天賜輕輕走到床邊坐下來,整理著琴兒額前的亂髮,疼惜的低下頭輕吻了一下。
琴兒睜開眼睛,坐起來抱著天賜。天賜也輕環著琴兒「對不起,把你弄醒了!」
琴兒搖搖頭。
天賜輕拍著琴兒的後背,雙手扶向琴兒的俏肩推開了一點距離。這時華老也走了上來。
「他是……」琴兒有些驚慌。
「他是華老,是來給你……」
「咳!咳!」華老打斷天賜,遞了一個眼色「呵呵,我是天賜的朋友,這次是來看看你們的!而且我還是……雷……」
琴兒彷彿被驚雷劈中一般,身體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朝著天賜懷中藏去。
「二……公……」
琴兒顫抖的更加厲害了,恐懼!
天賜和莉兒大驚,雖然這些日子琴兒不肯出去,但是情緒還算是正常,從沒有像今天這般激烈的波動。
「華老!」天賜抱緊琴兒,看向華老。
華老點點頭,看來真的是自閉症啊!走出帳篷之中,華老張望著四周的景色。不多會兒,天賜也走了出來,快步來到了華老的面前「華老,琴兒她怎麼樣啊!」
「應該慶幸,琴兒並不是很嚴重。她並沒有經歷過他人的嘲諷和嗤笑,她能夠見我這個完全的陌生人已經說明她還未將自己完全的封閉起來,她目前只是自己在想像著嚇唬自己罷了」華老慢慢的說道。
天賜心頭的石頭放了下來「太好了!華老,那你快點說怎麼才能治療好她啊!」
「這個要讓我好好地想想,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自閉症的人!」華老微微笑著摸著自己本就沒多少肉的腹部「我現在餓了,我們一起出去嘗嘗我內人的手藝吧!」
天賜只得點頭,伸手一劃空間裂開,和華老走了出來。
光門回縮成光球沒入到天賜的身體之中。
「混蛋!」突然一聲嬌嗔暴響,血瞳出現在了二人面前,一臉的怒意,雙眼血紅彷彿要冒出火一般的瞪著天賜,拳頭緊握著顫抖著,彷彿是在害怕一般!
華老輕微的搖著頭,伸手握住血瞳的拳頭,輕輕拍著,血瞳的拳頭鬆了開來反握著華老的手「不要擔心,不要擔心,剛才天賜帶我去了一個奇特的地方轉轉。如此奇特的地方我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到過!」
血瞳點點頭,但還是嗔道「以後再這樣要先和我說一下,不知道人家擔心麼?」
「好,好!飯做得怎麼樣了?」
「哎呀!光顧著找你了,我都忘記做飯了!」
「還沒做啊?唉,看來我不用老死了,先被你給餓死!」
「噗嗤!」血瞳忍不住笑了,拍打著華老「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就是飯麼,我現在就去給你們做!」說著,身形一閃,血瞳消失在原地。
天賜看的目瞪口呆,馴馬人還真不是吹得!一個帝國聖者竟然被馴服的服服帖帖的!
「呵呵,天賜你別介意,她年輕的時候就是這個性子,火風火了的即暴躁又不冷靜,動不動就喜歡靠武力解決一切。我都說了她百十多年了還是這樣,看來這輩子是改不了了,你就容忍一下吧!」華老笑著說道
「那裡,聖者大人也是關心你才會這樣的!」天賜說道。
「呵呵,也是!這也不枉我年輕的時候花費那麼多精力時間才將她追到手!」華老突然來了精神,神情之間得意洋洋「你可知道我當初面對著多少的情敵啊!借你十個手你都數不過來!」
血瞳如今雖然近兩百多歲,但是相貌還是如同三十出頭,就這樣也可以說是傾國傾城了,可想而知當她只有二十來歲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光景!難怪連拉法爾院長都說,當年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英雄豪傑數不勝數!而華老能夠力壓他們奪魁,又豈是一個厲害能夠形容的?
「華老,你可是狀元啊!」天賜笑著說道。
「狀元?哈哈哈,對,我是狀元!追女狀元!」華老開心的笑道,彷彿回到了年輕的時光中,當年的一幕幕又重新回到了眼前。
「華老,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天賜猶豫了一下。
「你問吧!」
「那首歌……」
華老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眼睛中開始濕潤了「她還好麼?我找她們找了很久……很久……我想她們是不想見我!」
天賜抿下嘴「華老,你指的誰我不知道,但是唱這首歌的人……她死了……還不到二十!」
「死了?怎麼死的?」華老激動起來,伸手抓住天賜的手腕。
「怪病,不但是她,連她母親,外婆都是這個怪病,年紀輕輕的就過世了!」天賜有些難過「本來她好好地,而且還要和我弟弟成婚的,但是……」
「唉,是我……是我害了他們……心臟病啊!」眼淚湧了出來。
「華老……」天賜有些迷惑。
「是我負心,是我辜負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