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運河上,帆影錯落!
一艘漁家烏篷船上,一壺清茶升騰著寥寥清煙,香味兒直直地鑽進鼻息中,舉杯斟滿,飲入喉中,卻覺得苦澀難言。
「這是什麼茶嘛,好苦哦!」說話之人淡淡蹙眉。
她是一身穿著輕便自創寬鬆孕裝衣裙的冰冰,前一日哭了一場後,昨日一早起來的時候李修文還擔心著呢,誰知道她卻讓小翠去尋了十名繡娘、一個布料店老闆前來商行後院,親自操刀裁製出了幾件衣裳,請繡娘們在一日之內幫她做出七件孕裝來。
雖然別人的心中有疑惑,可是本著都是生意人,有錢賺時誰不想賺呢?所以,在現銀晃在眼前的誘惑中,這幾件孕裝的製作時間就大大地縮短了。
而今日一早,她便和李修文兄妹倆來到了蘇州運河上,租了一艘烏篷船,說要泛舟陶冶自我情操,洗滌心中莫名的渾濁……
「苦?」李修文不解地舉杯,徐徐飲入,又站起身來,迎著運河上的微風,挺拔的英姿極度飄逸,這時候哪裡能看出來他曾是一名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之人?他面帶著神秘的微笑,轉身望著百無聊奈的冰冰,許久才淡淡地開口:「茶,本就是苦的,不苦又哪能讓人記得住甘甜之味?可是,苦盡甘來,不正是你自己所選擇的嗎?」
「苦盡甘來?」回味著這句,冰冰又飲入一口茶,細細地品著,慢慢地回味,許久才緩緩而道:「人生短短數十年,光陰如梭;這船兒在運河上可以來來回回,可是,人生卻不能反反覆覆的走,對不對?美男子──」
俏皮的語氣,卻是那麼深刻的人生感悟,讓人謂歎!
「我有話問你。」李修文轉身,用那完美線條的背影對著冰冰,話音不急不徐地:「前夜,你為何而落淚?為誰而落淚?是為了白雲飛?還是為了司馬文睿?」
冰冰緩緩起身,望了一眼在身旁裝聾作啞的小翠,任她扶著走到李修文身邊,面對運河大大小小的船隻來來回回,眸光悠遠卻又平靜。
「為了我心中牽掛生生世世的愛人而落淚!」如此的回答,淡然卻誠實,思慮一下再言道:「哥哥,你別誤會了;我氣白雲飛,是因為我當他是一個好朋友,一個知己,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個頂天立地才華橫溢的年輕人,固然因為他父親是商人而不得不挑起家業的擔子,卻毫無損於他本是一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那份超脫,可是,在這商場中浸潤久了後,他應該是潔身自好而不是隨波逐流之俗人,他應該是改變這世俗潮流之人,卻不該是被紅塵污染了的人,所以我怒……」
「那麼,你是為了司馬文睿見他的小情人而哭?」李修文問得灑脫,卻明知道,這是一記重錘,不得不狠狠的錘向她,否則的話,以冰冰如此脫俗的人兒來說,在兒女情長上迷失了自我,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呵呵──」一陣輕笑,伴隨著清風送入耳畔:「不──」冰冰緩緩地搖頭:「那秦柔兒算是文睿的小情人?或許是,也或許不是,也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那女子在他心目中是何位置。而我的淚,不是為了他們的私下相會,畢竟人都是自由的,有雙手雙腳不說,還有個控制四肢的大腦;他願意去哪兒,去見什麼人,我怎麼可能諸事管束呢?所以為這樣的事而淚,是無聊之舉;我心中想的是:他是大唐子民,就應該遵守大唐律令,而我在當初剛進司馬府時,空閒中讀過他書房中的一些書,看到了那律令中有一條:任何人,不得窩藏犯官及其家眷,一經查實必定嚴懲,你也說了,據我們的人回報,狄仁傑狄大人不日內就會抵達蘇州,也或許已經進入了蘇州,而狄大人的睿智與辦事能力,在年輕時就被當今天後所贊,那麼萬一查出來前兩江總督之家眷居然沒全數押進牢中而是在我家相公的別苑裡逍遙著,你認為,司馬家能逃得過懲罰嗎?」
這,是她的真心話;李修文靜靜的聽完,望著面前沉靜敘說的冰冰,她眸中的,不是嫉妒,而是擔憂,一種媳婦對婆家命運的擔憂。
想想,這才開口:「要不要哥哥幫你把人送進去?」送進牢房去,一了百了,反正他的那幫江湖兄弟都是進出衙門如花園之人。
「哥哥,我不是沒想過這樣做,但是,若是我那樣做了,文睿會以為我是吃醋而故意把他要保護的女子送進那不是人呆之處的,所以,我考慮了許久,還是算了,不提我已知道這事兒,下午,我想去知府衙門一趟,讓舅舅想辦法吧,畢竟母舅為大,而且舅舅與文睿也算是亦師亦友,他應該能完滿解決此事的。」
「好,你有主見就好,這樣,時候也不早了,青衣,回航吧!」淡淡地朝停擼閒坐的青衣吩咐著,李修文示意一直在聽卻一直不插嘴的小翠把冰冰扶到凳上坐好。
水平面上,帆影無數,交錯而行卻秩序井然,而心思,也在那混沌中漸漸明朗!
申時一刻(下午三點半),司馬府·二夫人房中
「兒子,我的乖兒媳婦呢?」斜斜地靠在豎起的枕頭上,昏睡了差不多又是一整天的二夫人醒了,她的面色已經是蠟黃得讓人黯然神傷了,昨日裡大夫悄悄地對司馬老爺和二少爺說了,她沒多少日子了,可是,在剛一清醒就看見兒子和丈夫在房中黯然對坐,還有許多的僕役丫鬟在門外突起的風中靜立,心中已經如明鏡一般了。
「文睿,你娘再問你話呢,你發什麼呆?冰冰回娘家今天已經是第三日了,怎麼還沒回來?難道她娘家的生意,比她婆婆的身體還重要嗎?」司馬老爺心中,不知是氣還是滄然,反正在明知道心愛之人即將離世的消息後,就沒幾個人說話不沖的。
驀然抬眸,司馬文睿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忙起身坐到床沿邊的繡墩上,拉著母親的手,對著父親那慍怒的神情急急地道:「爹、娘,兒子已經派人去她娘家問了,說是今日一早他們兄妹倆就去了城外,今日就會回來,只是,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居然敢連著數日不歸!」他的娘子沒回來,最最體會深刻的人,是他,要知道那徹夜難眠的滋味兒,夠難受的。
二夫人愛憐地抬手,雙手緩緩搭上相公和兒子的手背:「你們父子倆,今日怎麼如此的怨懟?我的兒媳婦,可是這天下間最難得的,又孝順又聰明,她不過就兩日沒回,也是去了娘家做正經事嘛,再說了,我想她絕對是心裡裝著我這婆婆的,否則的話,以她的性格,會由著你們父子做事就奇怪了。」
她這番話,讓司馬老爺和文睿父子倆互相對望了一番,心中有計較,她說的是定下秦柔兒嫁進司馬府之事。
司馬老爺把話題的矛頭轉向了:「兒子,你不去門外看看冰兒回來了沒?」
文睿把脖子一擰:「做什麼?難道還要我親自去門外傻呆呆的站著盼著她回來不成?」
二夫人恨恨地一瞪:「近日你所做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雖然那些都是你們小兩口子的房中事,我不該管的,但是兒啊──為娘的日子沒幾天了,不知道還能看著你們小兩口鬥氣鬥到何時,哎,你這個呆兒子,怎麼就是我生出來的呢?」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呵!
「我……」司馬文睿急急地想申辯,可是卻又不知怎麼反駁,這時候守候在門外的丫鬟來報:「老爺、二夫人、二少爺,二少奶奶回來了。」
「快,快讓她來,我有好多話要跟她說。」最急的,是二夫人,只見她朝著丫鬟連連招手。
而隨後,一抹藕色鑲淡紫邊的身影隨之而入,腳步徐徐卻快速地走到床邊:「老爺、娘,我回來了,娘──您好點兒了嗎?」溫柔的笑著,緩緩落坐於司馬文睿起身讓開的繡墩上,握著二夫人的手就迭聲柔柔地相詢。
「乖,我好多了。」二夫人聽著自己的兒媳婦毫不生疏的呼喚,那心裡是如蜜一般的甜啦,抬頭看看兒子,那是什麼臉色?整個一包公再現──黑!不過,好像變得比台上的戲子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神色如常了。
她拍了拍媳婦的手,柔聲道:「你數日未歸,有人已經是牽腸掛肚的了,剛才我問他話呢,他都魂不守舍的,一聽你回來了,這精神可就回來了……」兒子和媳婦之間的冷戰,她這做婆婆的不在中間調停,那可就實在不對了,何況冰冰對她就跟對自己的親娘一般的孝順著。
可是,不一定某人會領情,因為當冰冰輕輕偏過頭回望時,卻只看見了司馬文睿那毫不在乎的眼神。
心中,一陣酸楚,卻難以表露在人前。
低眸,再抬起雙眸時,已經明亮清澈:「娘,我剛才在門外聽到您說有話對我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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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親們,這幾日,我在整理官方社團的成員資料,所以斷更了幾日,今日才續上,蝶衣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