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為之一窒，停頓了腳步片刻，卻始終未回頭，又想朝前面跑，卻被他拉住了胳膊：「你想讓你娘看見我們這樣賭氣麼？」
只這一句話，她放軟了身子，慢慢地走著，鄉親們在近處遠處竊竊私語，她友好地遞過去一個笑容，甜甜地跟大家打著招呼：「伯伯好，叔叔好，嬸嬸好……」
「我的冰兒──」一聲飽含母愛的呼喚，在小路前方的陋屋下響起。
「娘──」如倦鳥歸巢一般清脆又醉人的呼喚，她掙脫了他的手，朝娘親奔去，「娘，我好想你。」豆大的珍珠，滾滾而下，落入院中的短短青草間，草葉兒不堪重負地彎了腰。
「乖孩子，讓娘好好看看──你爹，你爹回來了，在那兒。」遠處走來的漢子，脊背有些微馱了，卻還是從她身後的田埂上穩穩地、一步一步地走來。
「爹──」正撒嬌地撲向爹爹那裡，誰知道爹爹白了她一眼：「都站外面做什麼？她娘，進屋去倒茶啊。」
「伯父──」
嘴一張就發現說拗了話，卻無法收回。
「你是？」
冰冰輕若蚊蠅地說了聲：「爹，他是我相公。」輕得差點兒文睿沒聽見。
「那他為何不稱你爹我為岳父？」臉上的皺紋更是加深了些。
「爹，女兒不是相公的妻，只是他的……」他的什麼呢？不是妻，也不是妾，只是他的女人。
冰冰她爹臉上一陣痛苦的抽搐，好不容易穩住身子消化了這霹靂，這才灰敗了臉色對司馬文睿一抱拳：「老夫不敢當，冰冰，把桌子凳子搬院裡來，咱家窮，屋子裡黑，恩人是貴客，進門怕不習慣。」
嘶──
好厲害的冰冰她爹！
司馬文睿尷尬了，沒想到這老人家一點兒顏面都不留，直接拿話砸人，還好冰冰她娘也聽見了冰冰的話，容顏上雖有片刻的悲慼，卻也比自家相公更快消化這事實，終歸女兒這一生是為了她這身子賠了進去，心中再是悲憤，卻也不適宜在當下就這樣做，遂柔柔開口：「司馬公子，請屋裡坐，孩子他爹，我們都進屋吧。」
望著妻子那哀求的容顏，收到女兒那擔憂的視線，冰冰他爹李志明終於還是長歎一聲，無力地說了聲：「請進。」
司馬文睿被迎進了這殘舊的小屋中，舉目四望，家徒四壁，卻又是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破敗的氣味，屋內就三張凳子圍在靠著牆邊的木桌旁，桌上有幾隻乾淨的粗碗倒扣在一隻看不出年月的木盤中，一隻竹筒裡插著幾雙筷子，這就是一個家了。
心中的震撼，透在了他的臉上和遲疑的腳步上，卻被會意成了一種嫌惡。
「讓您見笑了，二少爺。」
冰冰靜靜地扶著娘親走了過去，低垂了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二少爺是吧，快請坐，家雖貧寒，但這桌凳老身倒是每日都擦洗著的，污不了您的衣。」冰冰她娘雖然大病初癒，但這話不軟不硬的，也有些雷人。
司馬文睿嘴剛一張開，又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話。
「冰冰，你娘身子好多了，你還是早些與二少爺回城去吧。」冰冰他爹又加上了這句話，直接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