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喜歡我嗎?」他終於走到我面前,雙腿高挑,插著兜格外居高臨下地看我,「為了我,你可以做到這樣?目的是什麼?!」
我震驚地看著他。
他彎起唇角,蹲身的同時,伸出一隻手擭住了我的下巴:「想要跟我接吻?上床?折磨我?表現你自己?還是別的什麼!」
「上允……」我更為震驚,他已經偏過頭,唇飛速地吻了過來!
身邊響起沖天的尖叫,一波又一波,不知道是誰打起了口哨聲,於是滿場都是尖叫和口哨聲。
上允瞳,你在幹什麼……
我震驚地想要推開他,可是我推不開,推不開!這樣的上允瞳,帶著一聲酒氣和女人的香水,是我完全陌生和不瞭解的。我感到害怕和驚恐,卻推不開他……
難過和悲憤的眼淚在眼眶裡轉了轉,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你痛苦嗎?上允瞳,我已經感覺到了你糾結的痛苦和恨意……可是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才能阻止這一切……
為什麼世界裡有這麼多人,我偏偏會遇見你。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多種愛,我偏偏會愛上你。為什麼世界上有這麼多幸福,你我偏偏是悲劇的結局……?
手緩緩揚起……
帶著絕望和無助的重力,飛快落下,落在上允瞳的臉上。
人群的驚呼聲中,上允瞳抽身離開,眼眸深處有著奇異的冷笑。
「對不起,上允瞳……」我顫抖著擦拭著嘴唇,狠狠地擦拭,看著他在燈光下迷離夢幻的臉,心止不住地抽痛,「可是你不要變成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我的聲音慢慢哽住,胸口劇烈抽噎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用也許被別的女人碰過的嘴巴吻我?
上允瞳,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人多你不喜歡?那我們可以去人少的地方!」
忽然手腕被拽住,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隨著他手的力道站起!
上允瞳拽著我朝人群分開的通道往外走,我的腿瘸著,儘管每走一步都痛得隨時會摔倒,仍然那麼想要跟住他的腳步!
「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才會結束你的仇恨?!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都做!」
崩潰的理智已經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現在這一刻,我覺得活在世界上都是一種羞恥。
就在出了人群朝門口走去的途中,受傷的腳踝再也承受不了哪怕是一點兒的重力,我狠狠地朝旁邊的吧檯摔去——
身體撞得身邊的高腳椅一張接一張地倒下,吧檯上擺放的玻璃杯和酒瓶被撞摔了下來,「嘩啦啦」碎了一地!我就狠狠摔在碎裂的玻璃片上!
「啊——」
女生開始尖叫,互相推搡著,失聲尖叫。
有男生走過來想要扶起我,可是還沒靠近,就被上允瞳凶狠的拳頭砸出三米之外。
空間裡……酒水、燈光、玻璃碎片、鮮血……糜爛的氣息。
我抬起頭,看到手腕處不偏不倚被一大塊玻璃紮了進去,滿目的鮮血……
我再抬頭看向上允瞳,他樹一般筆直地怔在那裡,紅色的頭髮,在我的眼眸深處跳動著,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
火焰……跳動的火焰……
和無窮盡流動的鮮血。
腳下匯聚的暖流越來越多,染著鮮血的玻璃片,在變化莫測的燈光中迷離地閃爍。
手腕火辣辣地疼,鮮血順著指尖不住地往下滴淌,裙子都濕透了,被大團大團的紅浸濕的……我撐著旁邊的桌子慢慢站了起來,慢慢看著上允瞳,他還站在那裡,用一種茫然的眼神看著我,就像遺失去路的孩子。
「上允瞳,對不起……」
我的喉嚨哽咽著開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的嘈雜的人聲都消失了,安靜得只有我寂寞沙啞的聲音。
「上允瞳,你回家吧,好嗎?」
「上允瞳,仇恨太沉重,背負著這麼重的東西,你不會覺得很累嗎?」
「很多悲劇發生之前,都不會告訴我們原因的。所以儘管我們拚命去避免,還是發生了……」
視線開始恍惚,像是有水流在眼前波動著,所有驚惶的臉在我的眼裡都變成了無數張,像是透過萬花筒看這世界。我又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腕,插著血紅的玻璃片,它在迷濛的視線中變成了無數片玻璃,不停地淌著血流。
上允瞳,對不起。我能對你說的,只有對不起……
如果只有這樣才可以停止這一切,那就這麼做吧!把欠你的所有,都還你——
手壓住手腕上的玻璃片,我聽見更高的尖叫,像來自天堂的聲音。我沒有猶豫,將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拔出手腕——
下一秒,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的吶喊:「姬兒——」
身體往下沉,又很快被一雙溫暖的胳膊托起……
一隻手顫抖地壓住我手腕上傷口,可是很快就有血液染透了他的手指,觸目驚心地匯聚到地上那一大泓的積血上。
「姬兒!」
他叫我,撕心裂肺的聲音還帶著回音。
「姬兒……姬兒,姬兒……」
他的聲音傳達到天際,又好像從天際反彈下來,變成堂野的聲音。柔柔的,帶著溫和的笑意。
我不自覺地笑了笑,他的聲音被人群的尖叫淹沒……
上允瞳,對不起。
上允瞳,我愛你……
身體好像被注入了一股重力,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忽然一個顛簸,我柔軟的身體好像被放在滔天巨浪的頂端,一個海浪打過來,重力的撞擊將我驚醒——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全身被裹得緊緊的戴著氧氣罩睡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耳邊是「嗚嗚——」的警笛聲,我在急救車裡?
「姬兒——!你醒了?你痛嗎?有沒有哪裡很難受?我們就要到醫院了!很快就要到醫院!」
我眼珠艱難地轉了轉,看到一雙通紅的眼睛的上允瞳和一個護士模樣的女人坐在擔架旁邊。
回家……
我努力微笑著艱難說話,可是發不出聲音。
上允瞳顫抖著將耳朵貼近我,滿手的鮮血,佈滿血點的衣領就像盛開著無數朵血紅色的花……
他的眼瞳冰藍,盛滿了波動的水流,一滴一滴砸在我漸漸失去熱度的臉上。
「上允瞳……回家……」
「對不起……」
「回家吧……」
「對不起……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