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八月末的夜晚,漆黑漆黑的。李雲山拿著手電筒向小腰街走去。
楊樹森的場院在窗前菜園裡,臨秋收時平整後,把一年的收穫存放裡面,待處理。
場院裡臨時接上一盞電燈,把場院裡一切照的雪亮雪亮的。燈下楊樹森、蕭寒領著一兒一女在給玉米扒皮。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和孩子們說著一天中軼事,一陣陣笑聲傳出院外。大概是說著白天李雲山攆車聽歌的事。
李雲山在院外喊了一聲:「咳!樹森兄弟在家嗎?」楊樹森聽見有人喊,急忙站起身來,向院外望著,只見一道手電光柱,看不見人影。
楊樹森也大聲喊著說道:「是李大哥吧!快進來,都在場裡呢!您也進到場裡吧!」
楊樹森和蕭寒的一雙兒女,是比較聽話懂禮貌的孩子,看有客人來主動搭訕說:「大伯好。」
李雲山也順著說:「孩子們好!」寒暄幾句後各自落座,手裡不閒著扒玉米皮。
蕭寒有些疑惑地說:「大哥有事您說,我們場裡事不忙!」
李雲山笑笑說 :「有事,今天和兄弟聊聊,也沒大事,是樹森的歌聲,吸引我兩年了。今天白天,我們哥倆演一出小戲,讓路人好笑。唉!兄弟,我發現個秘密,你是一上路就唱,停下來聲沒了!我品了兩年了,讓大哥有些困惑不解,能告訴我是怎回事嗎?」
楊樹森長歎一聲道:「和大哥說說也無妨,我爺爺的事您也知道。老人家留給我的家產是兩木箱書籍,各門類都有,最多的還是社會學科的多。
在木箱裡有一張某某學院便箋,十六開稿紙上,用毛筆寫著三行字是:唱可對天,呼可對地,說不可對人!我不明白啥意思。
我只知道我在十五六時,被說成黑五類子弟,後來我問過趙大伯,趙支書,說爺爺是右派分子。從A市被下放到咱英山,那年是一九五七年,我才三週歲,虛歲五歲,對那年代沒有一點記憶,我覺得這三句話應該是祖訓。
另外,爸爸在生前頭腦清晰時,常常站在爺爺遺像前說一句話,反覆說,不停說,一直說到他癡癲症犯了為止。
清醒還是站在遺像前反覆著做同樣事,說同樣話,一直延續到他三十六歲才停止了這一切,也停止了心跳!」
李雲山遲疑一下說:「兄弟,能和大哥說說家父常說的是哪句話嗎?」
楊樹森思考一下,道:「其實也沒啥隱瞞的,東西兩院都知道,也都聽過,就是:「你非諸葛孔明,何苦舌戰群儒」。一句話說十年,後來我攻文學時,發現這句話的出處。
我又翻看了三國演義第四十三回,方曉得《諸葛亮舌戰群儒》的典故,家父其實是恨爺爺,不該用偏激理論,將自己和家人,送到他們不該來的地方。
在那個年代多虧趙老伯接濟,李叔收留,所以每年我給桂芳姐家做活時,我代表楊家一顆感恩的心,奉獻給曾搭救我的恩人。
有人說我是對桂芳姐單相思,我在心裡恨這些人,不瞭解真相。再後來我明白了,是我給別人的假相,讓人家誤解。我誰也不恨了,隨意唱歌是一種釋懷,停下來聲即住,這是小弟內心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牢記家訓。」 李雲山收了笑容說:「兄弟,大哥不該揭你已經結疤的傷口,但是你應該放下一些包袱,言論自由是被寫進法律條文的。況且你的歌詞創意,讓人們聽了奮進,何必封存起來。
祖訓的十幾個字,是對那時代評論定語,那不是什麼祖訓。我認為那是爺爺在當時,對對待他的定論不滿而隨意發洩罷了!
大哥真希望,人人都不應該有任何枷鎖禁錮自己,那樣活著累人,況且黨從來不在同一個錯誤上犯第二次。正常言論沒人會左右的。」
蕭寒說:「我和樹森共同生活十多年,不敢問他這些,你不問,他不說,這些我都不知道。就那頁爺爺留下的手跡,也被他藏了起來。我只看過一次,以後我也不問不翻了,怕惹他傷心處。他這人哪,心事重著呢。」
楊樹森急接話說道:「我沒啥心事,就我這點一眼望穿的歷史,還有啥重的。咱英山人總是把我往壞處想。那些年張子文,總懷疑我和桂芋姐有事。
讓蕭寒說透了幾回,那小子算是把心放一邊了。我真不願意和這路人理論,小肚雞腸的。心思從來不放在正事上!」 李雲鶴正重地對楊樹森說:「兄弟,拿出勇氣來,闖一把東北地方戲,或寫或唱,在百姓中展示一下自己,樹森兄弟,憑你的才華創作一些文藝作品,保證沒問題。男人三十歲正是興旺發達時期,聽哥一句話,在人一生鼎盛時期,做出點讓自己和別人都能記住的一樣事兒。今天大哥就說這些,我的話你有時間篩選一下,去其糟粕,取其精華,也許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