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今天上午要乘十點開往西北方面列車,離開他曾喜歡並居住過一年的城市。似如在爸爸心上插上一刀。老人家夜裡,一人偷偷地流了一夜淚。手裡捧著青山最後給他寫的那份論文。不知道爸爸是看,還是做什麼。淚水把稿紙上的字跡打濕後,已經看不清字跡被浸後、擴散的原文。昨夜爸爸一夜未眠……
早晨媽媽起的很早,做了一桌豐盛早餐。媽媽知道,這也可能是和愛生的最後一次早餐,不!也許青山能去江西看……,……。
青山也起的很早,做他最後一次打掃房間工作。打掃客廳時青山發現小桌上,自己給老師寫的那份論文。他輕輕翻了幾頁,看到頁面上有水滴浸過,一滴一片水印,把筆痕字跡擴散出陰影毛邊!
青山心裡明白,那是老師為一篇永遠不能與世的文章,而傷心的淚痕。青山覺著心裡一酸,強隱著將要落出的淚。心裡在鞭策自己,『我要微笑離開老師,不能讓史家任何人,看出我有一點情緒低落。』
我朦朧中,聽見廚房廚具碰撞聲。知道媽媽昨天,在副食店採購的材料,是為今日早餐而準備。當我聽到青山拖地時的,拖把碰到茶几,震動茶具的響聲。我心裡明白,這是青山小弟做留念性的家務勞動。此刻,我機靈靈打個寒噤,坐起身來。立刻也起了床穿帶整齊,走出臥室……
還清晰記得,西大院裡的廣播喇叭,正播放《社會主義好》那支天天連續播送的歌曲。門衛交接班的槍上肩聲清晰可聞。我打開窗子往外看了一眼,西院警衛班戰士正在做早操。媽媽呼喚青山的聲,打斷了我對家屬大院西側,政府大院院裡的窺視!以往每天早晨,都要欣賞一會兒那道美麗風景……
我今天的心思全放到司馬青山身上。當媽媽喊青山停下來洗手吃飯時,我也隨媽媽喊聲走去餐廳。看到媽媽已經擺了一桌豐盛早餐,我沒話找話的說:「媽媽偏心眼兒,我哪次開學走的早晨媽都不給做飯。今早給青山做這些好吃的!」
媽媽不經心的看看我,慢騰騰、聲音低低的說:「沒出息!就知道爭吃爭穿!向你青山小弟多學學吧!」
因昨晚青山明確告訴過我說:「姐,我要離開的這兩天,二老心情不能太好,過一階段自然會好些。所以,咱倆不許在二老面前流淚。也不要說離別贈言,容易引起二老情感憂傷,多說高興的話。總之,盡量別讓二老不高興……」
我陪青山提前去了車站,大約早了兩個半小時。一路上我主動去牽青山的手勾頸搭背。和以往見面散步一樣,又做起那一套熟悉動作。我覺得一股暖流又傳給了我,我又一次把頭放在青山的肩上。想不到這是最後一次……
青山小弟朝我微微一笑說:「姐,以後這種肢體接觸,只能給我未來姐夫石華劍一人。當然,自己父母除外,像我這樣弟弟,勾肩搭背又牽手就不合適了。不過,小弟這一別,說不準哪天還能相見。咱以前可以,以後天各一方也不可能再有機會了。這一次算咱姐弟倆,離別前的一次留念吧!在今生以後歲月中,小弟我永遠不會忘記和姐的友誼。想你的時侯,我會看日記的。」
「青山小弟,你還記得我那年給你日記裡寫的散文嗎?」
「當然記得,姐,不信我背給你聽聽:是風吹錯了花兒?還是桃花開錯了季節?把一個塵封前世的情懷灑在月夜下,散了一地拾不起的惆悵;落在水中,落在流淌的心上?是誰揉碎了這顆水做的心?不然怎會有淚殊掛在眼角?為了愛,寧願不醒來,再多苦,我不在乎;為了愛,這場夢吹不散,情願用一生等待……
有那麼一個季節,花柔似夢,雨細如絲;有那麼一片情,於心深處,縱橫馳騁,樂亦無聲,悲亦無痕。
午夜微涼,流動的雲層迂迴飄散,遙遠的思戀氾濫。夜,早已散盡倦怠與酣眠,糾結的思緒如縷如煙,積聚的相思灑向夜空。風越過一絲淒涼,零零散散;孤月合盤,一半是情,一半是憾;一半甜美,一半滄桑。月光不相信傷痛的蔓延。
深閨,望穿秋水,淚聚成海,一半嚥下,在每個漫漫長夜;一半灑在風中,飄向他心上,以滴水穿石的情懷,破開他的柔腸。愁苦與歡喜,總有人惺惺相惜。情義萬般難割舍,恨不相逢少年時。是不是已錯過了花期?她斟酌心的軌跡,將所有思緒沉澱過濾,除了執著還是執著。一把癡情的劍,紮在心裡疼,拔出來也疼。拋一把五彩紅線,暗淡的夜空掛起了彩虹,點綴思念長空;五彩霞紅,讓我今生有了夢,所有美好定格夢中。
「姐的這段散文詩裡,小弟總覺得壓抑、憂傷,小弟看完一點也樂不起來!」
「青山小弟,難得你還記得我四年前那天寫的亂七八糟散文?那時姐還抱著一種夢想,不想做你姐姐,只想做你妻子,日夜守在你身邊,真沒想到的是,只比你大三天,小弟的一聲姐,把咱姻緣叫成友人……」
司馬青山背完我寫的那段散文,再沒有說話,坐在長椅上微閉雙目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