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就是充實了的生命,正如盛滿了酒的酒杯——印度·泰戈爾
那是來農村不幾天的事,司馬青山又悄悄地走來和媽媽請教,他賓賓有禮的先給媽媽鞠個躬說:「今天只是這些量詞單位沒弄透,學習材料裡力的解釋也有疑點,另外……」
後來他們師生的談話我就不再細聽,我打開日記本,寫下一段幾天來心裡情緒的變化,記下這幾天十幾名青年人的語言中有趣的事,尤其每天早晨上工的第一時間裡的竹蘭,我必須記下她的行為,有趣,她剛見到晨路時的表現;她總是笑呵呵的、無所顧忌的在晨路臉上吻上幾口,無論你周圍人怎麼說。
一次李珊笑她說:「唉!蘭子!眾目睽睽,你真拿下臉來了,羞死人了,你那臉怎麼那樣大呀!就不怕大家講你,背後笑話你嗎!」
她又是笑呵呵地說:「有什麼好笑的,我這是告訴大家一聲,他是我的,無論你們誰,您就別再打他的主意了!我是向大家明確一下!我竹蘭行的正,從來不偷偷摸摸的!不就這麼點背人事嗎!人人都知道,而且人人都在做,也就是說,偷偷摸摸地想做和正在做!這又何苦的!真不如大大方方親上幾口,鬧個痛快!」
青山小弟把習題弄完,爸爸也從前面水泡子邊走進屋來,青山小弟站起來給爸爸鞠上一躬,把一張稿紙遞到爸爸手上說:「老師您看,這是我對以上幾個名詞的另一種解釋,您先不必著忙看,坐下喝口水,我和您一家說點閒嗑,這是我好友羅豐軍,昨晚和我詳細講了兩個大隊主要頭頭,對您的爭辨過程。」
原來是這樣;那天支書和大隊長在集體全民食堂吃完晚飯後,午達子大隊長說:「羅支書,走咱到你家吧,有個事兒和你商量一下!唉!我就直說吧!涉及到兩條路線鬥爭問題,非常嚴重!到了不辦不行地步!」
羅支書不解地說:「呵!達子,有那麼嚴重嗎?有什麼事咱到大隊辦公室去說吧!幹嗎還要回家裡!別弄的神神叨叨的!讓社員說三道四的影響不好。」
大隊長午達子急了說:「在辦公室?那地方人來人往的還不如食堂這清靜呢!有的不能公開的嗎!暫時不是還得需要保密嗎?因為這件事要經你同意,張助理是這樣安排的,不讓和黨支部搞兩套馬車,所以你得同意我才能執行!」
羅方旭支書說:「唉!真是拿你沒辦法,你咋這麼能磨人吶!好吧!那咱就回家搞秘密行動吧!怎麼又像回到十年前那種感覺了呢!我現在真不願意回到那階段中去,把人和人分成等分成伙,多彆扭,現在還是要光明正大好!」
他倆人一邊走一邊說著來到羅家,羅豐軍正在寫作業,看到爹爹和大隊長進屋,他走進自己的臥室兼學習間,聽到兩位大隊主要領導越爭論越不一至……
羅支書說:「達子,那天在大隊辦公室安排下放戶時,我已經和大家說的再明白不過了,和他們應該是好朋友,咱何苦還要苦苦相逼呢!」
大隊長午達子說:「這是兩條路線鬥爭的具體表現,是走什麼路的問題,是把農民引到哪個方向問題,我們時時刻刻要注意這些人的新動向,必須批判他,搞臭他,把他拉到社會主義路上來,也是救他,避免他滑到資本主義路上去!」
羅方旭支書苦笑一聲說:「達子啊!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路線是黨中央和毛主席治定的,走什麼路線與他史鳳來有什麼關係!他哪有那麼大權利去改變路線呢!達子啊!你也太抬舉了他史鳳來了吧!」
午達子大隊長不服氣地說:「我說支書哇!張助理早上開會時候說的你又不是沒聽見,讓咱明確路線鬥爭的動向,你又咋解釋呢!」
羅支書又大聲喊起來說:「他張助理那是執行黨的政策嗎?他唯恐天下不亂,還明確新動向,又講把住方向不走樣,啊!把自已看的像個救世主,不嫌害臊!那路線是你能改變得了的嗎?那方向往何處去是你老張能把握的嗎?
我還真得和他說說,劉天富是富農分子,他老婆王氏何罪之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婆,弄豬菜動作稍慢一點,你看他一個國家幹部,兩腳把她踢倒,弄的鼻囗串血,那是共0黨的工作做風嗎?今天又提出批判右派分子,你張助理知道他史鳳來的論文哪錯了嗎?批判高知他也不丈量一下自己那點水平,咱有資格和這樣人展開批判嗎?無恥!真不害臊!」
午大隊長氣的暴跳如雷的說:「羅支書!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專護著這類人呢!那個老劉太太不該踢嗎!一天天磨磨蹭蹭的,幹啥不像啥,富婆太太的架子總也放不下,踢的好!這種人該踢!踢死才解恨呢!十年前和她上趕子說句話,她連正眼看都不看,什麼玩藝呢!」
羅支書長出一口氣說:「唉!達子啊!你看你都扯哪兒去了!那時候的事拿到現實一塊論合適嗎?你看她那兩支抿裝腳(舊社會女人從小用白布緊緊的把腳裹起來,裹成半殘廢,走路都不穩。)能在飼養組做活,就已經了不起了,她想不磨蹭,她快得了嗎?連一個舊社會受害者都不放過,那不是共0黨的群眾路線,也不在路線鬥爭之內,你硬要往一塊扯,我也沒辦法!……,……!」
他們的爭論,總是沒有結果,各持己見,沒有一次統一過,這也是清辛莊歷史遺留的傳統,幹部總是在對立中工作,青山小弟說完那段書記和大隊長的爭論,我覺得這二位真夠上兩個極端,在那火紅年代中,羅方旭支書那種觀點是很危險的,也很容易被劃到對立一方,命運會和爸爸一樣的悲慘……
那天夜晚,我習慣地送司馬青山到他家門口,一路上我試探著去抓他的手,他總是很敏感的躲開,在要到他家門口時,我壯壯膽子抱住他,在他雙頰狂吻後,我消失在返回家裡的夜幕中……
這幾天出工回來,在食堂吃完飯,我的雙手總是漲痛,五指也稍微的腫了起來。兩隻腳也有浮腫現象,把這些總要隱藏起來,怕爸爸媽媽知道心裡承受不了。
每天晚上,司馬青山和爸爸媽媽要一次深情談話,起初我還能在其中插一句,青山和爸爸媽媽的談話,多數是不一會兒就沒我插話的地方了,我也只好退出他們的談話圈,走到炕稍,我的被褥前頭朝裡躺在那,一個人想心裡事。在昏暗的煤油燈光線照不到的裡間,(其實是用兩個大木箱子把一鋪大炕,從中間隔起來。)拿出手電筒,再把頭和手埋在被子裡面,用針把血泡一個個放開,此刻的兩支手空疼空疼地難受。自己在心裡暗自流淚,真沒用,怎的才能幫爸爸減輕一些負擔呢!這樣垮下去,會被司馬青山瞧不起的,所以我必須堅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