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聽說，您病了……」隔著石階，隔著木桌，空空跪下，執著地望著窗邊站著的臉色蒼白的人。
燕無雙抿了下唇，握緊拳，抓著窗邊，道一句
『於你又有何關？』看著外面枯黃的樹葉在地上打著轉，淒然一笑。
「師父……空兒不走了，空兒留在這裡照顧你，空兒哪裡也不去了。」跪在地上，爬到燕無雙跟前。
空空聲淚俱下，抱著燕無雙的腿，使勁地哭，哭的聲音沙啞，聲嘶力竭。
卻被燕無雙用力掰開手指，緩緩蹲下，看著滿臉淚痕的空空。
『自從你說，你負了我，你說對不起以後，你便不再是蜀山的人了，可知？蜀山，不是你想來便來，你想走便走的地方。』
燕無雙如此絕情地說，看一眼站在門口的桑胤
『桑胤，送客，蜀山供不下軒轅第一皇妃』
燕無雙緩緩站起來，往門口走去，臉上是平靜，是淡然，是理所當然，沒人能看得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看著那素白的蠶絲錦袍從眼底消失，空空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飛快地追到燕無雙身後，從背後抱住他，雙手抱著燕無雙的腰，臉靠在他挺直的背脊上。
細細低喃『師父，別不要我……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看著空空跟師父這樣抱在一起，桑胤突然覺得，自己原來一直是多餘的，一直是多餘的
……
瞬間，天地萬物像是靜止了一般，晚霞透過紙窗照進來，柔柔地打在兩人身上，燕無雙眼裡閃過一絲柔情，卻稍縱即逝，喉頭難耐地滑動，握上空空的手。
然後掰開，逕自往門外走去……
「師父……」空空無力地坐在地上，為何，為何師父竟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師父發生了什麼事？
「空空……」桑胤走近，蹲下，攬過空空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空空，或許師父還在生氣你不肯跟他回來，等他氣消了，就什麼事都沒了。」輕輕拍打著空空的背，桑胤柔聲說道。
「會麼？會這樣麼？師父會不生我的氣，師父會讓我跟在他身邊麼？師父還會這樣麼？」哭得險些岔氣，空空斷斷續續地問。
……
沉默……
沉默……
桑胤自己卻都不知道，師父這到底是怎麼了？
明明昏迷不醒的時候，口口聲聲在叫空空的名字，等到空空來了，師父卻又為何這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如此讓空空傷心難過。
「我們的空空，有什麼可以難得倒你的呢？你那死皮賴臉的功夫呢，最開始，你不正是用這一招成功地讓師父上哪都帶著你的麼？怎麼現在我們的空空竟會退縮了？」附上自己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空空淚意的臉龐，桑胤的心跟著狠狠地痛了下。
這樣難過的空空，都是為了別人，是別人……
突然想，如果，如果有那麼一次，空空為了自己落淚，一次，就足夠了。
「大師兄，你說的對，呵呵……」空空破涕為笑，只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我會努力讓師父開心的，我會盡快讓師父開心起來的。」
說盡快，是因為，如果夜闌卿找上門來，自己還是要跟他走，因為這該死的什麼情蠱。
突然恨起來，為什麼要發明這該死的情蠱，這東西，讓自己吃了多少苦頭。
可是真要說到恨，卻突然之間發現，不知道該恨誰，夜闌卿麼？
或許吧，可是真真怪到最後，發現罪魁禍首，罪有應得的是自己。
怪自己不該聽信老和尚的話，就那樣隨便跟夜闌卿走了，不該因為想要回家，不該因為想要生母是誰，就那樣迫切地，不顧一切地想要回家去。
不過，說到老和尚，那老和尚，到底是個什麼人？
為什麼要這樣誤導了自己，這樣讓自己受制於夜闌卿，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麼？
越想頭越大，算了，憑自己簡單的腦子，估計想到死也是一團亂麻了。
走一步，算一步了。
萬事，都是強求不來的，該來的總會來，咱就以不變應萬變吧。
夜闌卿想到這一層來，估計也要個十天八天的，因為就連自己，都沒想到，那樣陰差陽錯地，又回到了蜀山。
這真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啊。
世事無常啊……
蜀山山巔……
秋冬的風，肆掠著枯黃的草，龜裂的樹幹伸向遠方，夜色中，燕無雙獨坐蒼勁有力樹幹上，身下是冰冷懸崖，深萬丈。
躺下，手撥弄一旁垂蕩下來的木排，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字。
卻是自己不識得的古怪文字，以前問過空空，她卻笑得像只偷腥的貓咪，搖頭晃腦道『才不告訴你呢，嘿嘿……』
風兒吹過，木排搖搖晃晃地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夜色迷離中，隱約看出其中一個木排上刻著『fall in love with you，march 9th』
「九師兄……師父多久沒吃東西了啊？」空空托著腮幫子，坐在廚房門口，看著裡面雙手揮舞著的小九師兄，滿臉悲壯，似乎在說『哼，我就不信做不出師父不挑剔的東西出來。』
聽得門口的人詢問聲，抹了把汗，停了手裡明晃晃的菜刀，伸出手指，開始八起來
『一，二，三，四，五……』仰頭看屋頂，小九還在持續計算中。
空空騰地一下從地上躍起來，衝到小九身邊，一把奪過菜刀，滿眼疼惜
『師父……我們的師父已經，已經有五天沒吃東西了麼？你你你……你們怎麼伺候師父的，你想餓死師父啊……？』空空拿著菜刀，滿臉凶神惡煞，小九瑟瑟地往後退去，雙手擋在頭上，生怕空空一個擦槍走火，手裡的菜刀不小心砸到自己頭上。
『那個，空空……你誤會了，師父，大概有五個時辰……五個時辰沒吃東西了，還是早上吃的……呵呵。』小九趁著空空思考的空擋，一把奪過菜刀，細細解釋道。
『才五個時辰啦，真是，不早說……早上的飯菜是誰做的啊？』既然早上能吃，為什麼中午，下午，小九做出來的東西，師父就不肯動筷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