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往天地門後山石牢的小道之上,突覺身側一陣微風輕起,一股淡然的處子幽香頓入鼻翼之中,使他沉鬱的心情,不禁霍地一爽。
田宗宇側首而望,不知幾時,施音竟然到了自己的身旁,正用一雙幽怨的眼睛看著他:「田師弟,你怎麼會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呢?」施音哀怨地問道。
田宗宇雖心中沉重,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微微一笑:「師姐,我也不想犯這樣的錯誤,只是,即然已經在無意中犯下了,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藍蘭難道就是地煞宮宮主藍天霸的女兒嗎?」施音幽幽地問道。
「嗯。」
「難怪你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不知覺間,施音的臉上,竟是出現了一股怨恨的神色。只是不知這股怨恨之色,是恨田宗宇的不爭氣,為了一個邪道妖女,而做下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還是在怨田宗宇落得今天這個下場,全是拜藍蘭所賜。
田宗宇聽著施音的話,不知為什麼,心中竟有一種隱隱的揪痛,有些無言以對,半晌,他才沉重地說道:「師姐,他們所有的人都可以誤解我,為什麼你也誤解我呢?誠然,幫藍天霸奪回地煞宮宮主之位,跟藍蘭是有一定的關係,可是藍蘭你也是見過的,她像是那種無惡不作的邪道妖女嗎?」
施音心中湧動,沉靜片刻之後,方幽幽道:「不像。」
「師姐,其實藍蘭雖身為藍天霸的女兒,但她的內心,卻是跟你一樣善良的,與你有著一樣純潔的心靈,要是你身在她的處境,我也會義無反顧地如對她一般待你的。在我的心目之中,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只要不做壞事,心地善良的,都是好人,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田宗宇輕聲說道。
施音輕輕地走在田宗宇之側,有些茫然地看著他,對於這個沒有怎麼打交道的師弟,她真的有些看不懂了,不過,她心裡明白,這個師弟,絕對不是壞人,他有著一般男孩子沒有的勇氣,也有著一般男孩子不具有的氣質。雖然他的樣子很普通,可是這種內在的氣質,卻是十分迷人的。
施音心裡清楚,自從田宗宇一年多前,捨死從那黑瘦中年人手中救下自己之後,在她的心目標中,便已經烙下了一個人影,也是她心裡平生裝下的第一個男人,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平凡,很普通的小師弟。
「我理解你。」施音似乎鼓足了無限的勇氣,承認了田宗宇這種聽起來有些駭人的言論。
「施師妹,離這小子遠點,你會被他帶壞的。」離田宗宇與施音很近的安加秀,當施音跟過來走到田宗宇身側之時,他就一直在豎著耳朵,聽著兩人的細語,當他聽到田宗宇駭人言論之後,他的心中倒沒有什麼震驚,因為在他的眼裡,田宗宇早就是一個邪道妖孽,只是當他聽到施音居然會同意田宗宇的觀點之後,他的心中不由得瞬地一沉,隨之呼道。
施音沒有理會安加秀,依舊跟在田宗宇身側,默然而行,她的臉上,此時除了無限的擔憂之外,好像又多了一層什麼,秀眉深蹙,好似在回味著田宗宇的話語。
「師妹,你還是別跟在這個不屑弟子身側,否則的話,不僅同門會恥笑於你,還會被四師叔責罵的。」見施音不理會自己,安加秀再一次出聲警示道。
施音對安加秀視如不見一般,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依然默默地跟在田宗宇身旁。
「師姐,安師兄說得對,你還是離我遠點吧,我怕我會連累到你。」田宗宇雖然也有些惱恨安加秀,可是他知道,安加秀所言,無不是事實,為了替施音著想,他也不得不在一旁勸道。
施音幽怨地看了田宗宇一眼,長歎一聲說道:「田師弟,你能為了我連命都不要,我又有何可懼的呢?其他人怎麼說我,我才不管,最多不過回去挨師父一頓臭罵而已。」
田宗宇見施音如此執著,要與自己一道而行,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感激,對於這個以往一直冷冰冰,在他心目中如同不可褻瀆的女神一般的女孩,不經意之間,卻發生了質的變化。現在的這個師姐,倒不像是那不不可一世的女神,反倒更像是一個可親可愛的普通女孩了。
可是為什麼,世上的很多事情,都要經歷無數的磨礪之後,才會發生改變呢?
一旁的安加秀,聽到施音的如此言語,簡直就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她,他怎麼也想不到,平日裡一向乖巧聽話的施音,在突然之間,也會變得如此叛逆,莫非眼前這個自從一同下山以來,自己就一直討厭的小師弟,身上有著某種魔力,可以改變人的想法?要是那樣的話,他肯定是一個極其可怕的邪道妖孽,就更應該將他殺之而後快,以免為正道落下無限的禍根。看來,自己得到師父面前,多多地加以煽動,以堅定自己師父殺他之心。
田宗宇聽了施音的話,已經無話可說,面對即將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不可預測的惡果,他的心中鬱鬱,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輕邁腳步,木然地向前走著。施音則是緊隨其側,也是一臉憂沉。
太陽此際已沒於地面之下,西邊的天際之間,被鮮血般的霞光映染,在霞光的輻射之下,整個天地,都被附上了一層紅色,在那些陰暗的地方,紅色變得有些暗沉,如同乾涸已久的褐色鮮血。
田宗宇與施音慢步在這殷紅的霞光之中,兩人的前方,拖曳出兩道碩長的身影,遠遠看去,如同兩個相戀正熱的情侶,在夕陽之中談情說愛一般。可是誰都知道,在這溫馨的一幕之中,其實掩藏著無盡的凶險,預示著生離死別,暗含著一個曾經的正道少年,即將面對未知的悲慘命運。
他們身後跟著的數個尾巴,給這溫馨的美景,增添了一道道不和諧因素,每個人警惕的神色,更是預兆了少年悲慘命運的開始。
很快,田宗宇就來到了天地門的後山石牢之前。
與其說,這是一座石牢,還不如說這是生在天地門高聳後山的一個天然巖洞。只是這個巖洞的入口處,那道厚重的鐵門,便說明了它的身份,如不是藏有重要機密或是貴重物品之地,那麼,這裡便是一個囚禁重型犯之地。
田宗宇還未走近那道大鐵門,早已有留守此地值勤的弟子,將那厚重的大鐵門給轟轟地打開,露出了幽深暗黑的洞口。他沒有半分的猶豫,毅然決然地跨進了那幽深暗黑的洞穴之中。
在大鐵門即將關上之前,施音急忙邁上幾步,動情地說道:「田師弟,等一下我給你送飯過來。」
「哦,好的,謝謝師姐。」
沒有豪言壯語,也沒有華麗詞藻,卻蘊涵了無盡的真情,蘊涵了對世俗的渺視。
此時的田宗宇,在眾天地門弟子眼裡,在東勝神州無數修真之士的眼裡,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邪道妖孽,而施音能夠當眾如此,這需要的是多麼大的勇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