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映染整個大地一片殷紅。
楓林古道,十匹各色駿馬奔馳其中,似血海中飛速遊走的異物。
「天下異事,盡入慧眼。探息摸骨,可知過去,預測未來……」突然,從前方傳來充滿蒼桑的喊聲,如擂重鼓,久久迴盪在紅葉繁盛的楓林之中。
「加秀師兄,前方有人,我們快放慢速度,以免誤傷途人。」施音在聽到前方不遠處傳來的聲音之後,向飛奔在最前面的安加秀急切地喊道,幾乎在同時,她已經一勒韁繩,使自己的坐騎,瞬間慢了下來。
她後面跟著的數匹駿馬極是神駿,在施音坐下之馬放慢速度的時候,它們幾乎在瞬間也將自己的速度放緩下來。
前面盡情奔馳的安加秀,聽到施音的喊話之後,也輕輕地勒了一下坐騎,速度也在眨眼之間慢了下來。看來,天地門不僅修真之土可為天下表率,便是這些馬匹,也當為天下眾馬之榜樣。
十匹馬一路緩行,當走到拐彎之處,果然有一老一少兩個人,慢慢地向這邊走來。
兩人之中,老者身高七尺,滿頭銀髮,顎下銀鬚飄飄,身著一身銀白衣服,竟沒有染上絲毫塵埃,右手拿一白色大幌,上寫四個遒勁大字:嗅觸神相。在殘陽楓葉的淫染之下,老者的一身銀白,被凸顯無遺,好一派仙風道骨。
在老者的左側,一個齊腰的清秀小男孩扶著他,一雙眼睛靈光閃閃地注視著前面馬匹上的十人,將老者往道旁輕輕拽去,清脆地說道:「爺爺,快讓開道,有十人十馬路過。」
老者並沒有在男孩的拖拽之下,向一旁讓開,而是呼呼地用鼻子在空中使勁地嗅了兩下,神色間,立馬佈滿了驚喜之色。
眾人這才看清,這個仙風道骨的老者,雙目微微閉著,竟是一個瞎子。只是這個瞎子,並沒有因為他眼睛的殘疾,給人落下缺陷的感覺,反而讓人隱隱覺得,正是因為他的眼瞎,才更能襯托出他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十人之中,六男四女?」老者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問他左側的清秀小男孩。
田宗宇等十人大驚,沒想到老者雙眼看不清,卻能準確分辨出男女之數來。
「是的,爺爺。」
老者點了點頭,阻在古道之上,繼續用他的鼻子使命地吸嗅著。
十匹馬此時已近那老者身前,但是由於他阻住了去路,安加秀不得不急拽韁繩,讓馬停止前行,後面的馬匹也跟著停了下來。
十人沒有說話,只是好奇地看著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怪老頭。
嗅過一陣之後,老者驚喜的神色已經變成狂喜,聲音之中,也已經有一絲因為激動的顫抖:「天地靈氣,縈繞其身,無邪道之劣,無正道之濁,真乃靈秀之體。好,好,好!」老者一連道了三個好字,接著說道:「從前往後數第五個小兄弟,能否下來容老夫一觀?」
田宗宇愕然怔住,這個老者,所說的分明便是他。
怔了片刻之後,田宗宇帶著疑惑,從馬匹之上跳了下去,來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伸著顫抖著的雙手,慢慢地摸向田宗宇的頭部。
「天庭飽滿,眉骨俏立,獅鼻如膽,唇滑潤澤,耳垂軟厚,枕骨高聳,呵呵,主奇骨也。」老者微微而笑,摸完田宗宇的腦袋之後,雙手顫顫巍巍向下,探向他的雙手。
田宗宇雖然有些不知所措,卻知道瞎眼老者的意圖,急忙將雙手伸進他顫顫巍巍的雙手之中。
「手掌如綿,纖長有力,虎口筋突,指甲滑膩,食指與無名指平齊,主性傲。好相,好相,好相。」摸完田宗宇的手掌,瞎眼老者不由得嘖嘖稱讚起來。
離得近了,瞎眼老者深吸鼻子,從頭至腳,居然彎身將田宗宇的全身都嗅了一遍,臉上的神色,已見波瀾,再也不能平靜,長歎一聲,對著田宗宇說道:「小兄弟凝天地之靈氣,生奇骨於上頂,性附倨傲,屬逆天之相,生有異事相隨,攜帶血光之災,克父克母,你的父母,是否在你出生之日,便已經雙雙而亡?」
聽著老者的話,田宗宇心中駭然之極,他從記事開始,便與秦叔到處飄零,直至五年前,在秦叔的多番打點之下,才勉強入得天地門。至於父母一事,與秦叔一起之時,他時有打聽,秦叔都是避而不談,臉有異色,卻從告訴他父母下落如何,如果真如老者所言,那父母多半已經被害身亡,一時之間,心底瞬間被黑暗籠罩,變得無比沉重起來。
老者用一雙瞎眼怔怔地盯著田宗宇,見他並不回答,靜靜等了半晌,催問道:「小兄弟,老朽所言,是否屬實?」
蒼桑的呼聲,將田宗宇從震駭之中喚醒過來,有些茫然地說道:「老爺爺,我也不知道,不過,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見過我的父母。」
「唉,從你的面相來看,應該難逃天命。」瞎眼老者滿面嚴肅地說道。
聽了這話,田宗宇的心海捲起了滔天巨浪,在心裡,對老者的話,響起一個巨大的聲音,不停地對自己說道:「不可能,絕不可能,我的父母怎麼可能會雙雙而亡呢?一定是這個老騙子胡說八道,亂扯一通。」雖然不相信這個事實,但田宗宇卻能清楚地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真的,要不然的話,自己每每問起秦叔的時候,他都支吾不言,這裡面,一定有隱情,有機會,一定要找到秦叔問個究竟。只是,秦叔一生漂泊,要想找到他,卻又談何容易呢?
「不過,小兄弟,你身負流氓氣息,擁有異能之術,身負奇骨,凝天地之氣,他日修為,不可限量,日後妖魔亂世,定出奇力,蕩平孽魔怨靈,以撐天傾,習化成仙。你的父母,必定含笑九泉,為有你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的。只是前途凶險,萬事皆當小心。」瞎眼老者幽幽道來,聽得一旁的九人瞠目結舌,怪異地看著田宗宇,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老者說完之後,左手向外探著:「靈兒,我們走。」
一直靜立一旁的清秀小男孩急忙跑過來,一雙小手握著老者的左手,緩緩地向前走去。
「天下異事,盡入慧眼。探息摸骨,可知過去,預測未來……」如鼓的聲音,從身後緩緩傳來,久久迴盪在楓林的高空之中。
一輪紅日,已沉入西山少許,半邊天空,都被殘陽映紅,楓林之中,十人十馬都被殘陽拖出數丈長的影子。
「流氓師弟,太陽都快下山了,趕快上馬走,也好在天黑之前,到前面找間客棧打尖。」眾人聽著安加秀的揶揄之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田宗宇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望向身後,老者不知何時,已與那個清秀男孩一起消失,早就沒了身影,那如鼓的喊聲,也沒有了。
田宗宇想著老者之言,特別是他的那句身負流氓氣息,更是深入他的心底,看來,這個瞎眼老者,定然已經看出他身負《流氓修真訣》的修練。這樣說來,他的話語,八九不離十,自己的父母,定然已經死於非命。
帶著極其沉重的心情,田宗宇跨上了那匹駿馬。得得聲起,眾人再次催促馬兒,向前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