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等艙內,歐陽凱靜靜地看著窗外急速飛過的雲朵,腦子迅速地運轉著。
他一直在想,到了紐約後他該如何跟冷妍解釋,冷妍才會安安靜靜地聽他講。
他本來想上飛機之前先給她打一通電話知會一聲的,想想還是算了,萬一她一聽到他要過去,躲著不想見他怎麼辦?
反正台北到紐約也不過十幾個小時的路程,他不妨在飛機上待著,多想想辦法。
他現在的內心真的很焦急,怕冷妍聽不進去,怕冷妍不給他機會解釋,當然也怕小欣那個小鬼從中阻攔。
歐陽凱望著窗外,憂心忡忡。
歐陽凱看了看手錶,他上飛機也有九個小時了,只要再過三個小時,他就能到冷妍身邊解釋這一切了,但願還來得及。
突然,飛機莫名地晃動了一下,嚇得機上的乘客驚慌失措、臉色都帶著不安,機艙瞬間變得躁動起來。
這時,飛機頂上的喇叭嗡嗡響了起來,一個甜美的聲音豁然出現:「各位旅客,請不要驚慌,剛剛飛機只是受到了美國上空一股強熱氣流的侵襲,稍微晃蕩了一下,現在沒事了,大家可以安心地坐在座位上,請大家繫好安全帶,千萬別到處走動!」
這時,幾個空姐面帶微笑地推出食物,發給旅客,發的時候還輕聲地對大家說道,「大家記得繫好安全帶哦。」
空姐們甜美的微笑,安撫了乘客們內心的恐慌。
她們雖然面帶笑容,內心卻充滿了恐慌,因為剛剛的那個晃動不是什麼氣流,而是一隻鳥兒撞在了飛機的兩翼上。
又過了片刻,飛機再一次晃動起來,而且晃動得更加厲害,瞬間,天旋地轉,無邊的黑暗向機上的所有乘客襲來。
隔天早上七點半,歐陽宏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電視,內心卻無比熬煎,他在等待,等待歐陽凱給他帶回來好消息。
他隨意地轉換著頻道,電視雖然在播放,可是他的心卻完全沒在電視上。
倏然,一則消息吸引了他的目光,讓他整個人瞬間僵住了。
「昨天晚上十點整,太平洋當地時間下午二點整,由台北發往紐約的班機xxx在即將進入美國上空時,由於飛機受到大鳥的撞擊,導致飛機的左翼被撞毀,飛機失去平衡,墜落在了太平洋中,現在美國政府已經出動了三百餘人,正在實施緊急搜救行動,據機方提供消息,班機上共有225名乘客,多數為台灣本土人,還有一些來自美、日、英等外籍旅客,於太平洋當地時間下午四點整,已打撈屍體82具,暫無生還者,其餘的143人下落不明,失事班機的黑匣子目前正在搜尋中,本台二十四小時跟蹤報道。」
看到這則新聞,歐陽宏的心像被外物撞擊了一般,快速地跳動。
他迅速拿起手機,朝戴允文的手機撥了過去,緊張地問道:「允文,凱昨天坐的是哪架飛機?」
「宏,你都知道了!凱坐的哪架飛機昨天晚上出事故了!」戴允文在電話那頭心情沉重地說道,他的這些話,就像一把鐵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窩上。
他無力地垂下手,整個人像個木頭一樣,僵硬地坐在沙發上。
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他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離他而去,現在,連唯一僅剩的親人也沒了。
不,凱,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無論花費多大代價,只要你活著,大哥都有辦法找到你的,你一定要活著。
歐陽宏像瘋了一般,瞬間衝了出去,此時,歐陽家的下人還不知道情況,均訝異地看著他。
歐陽宏此時的眼前都是歐陽凱求救般的眼神,他在喊著:「大哥,大哥,快救我,我好怕!」
歐陽宏彷彿又聽到小時候弟弟無助的哭喊聲,他的心,彷彿要窒息了一般,他的心臟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凱,你絕對不能有事,你出事了,大哥怎麼辦?你要堅持住!」歐陽宏開著車,朝機場方向奔去,他要知道具體的情況。
三月初三,冷妍滿心歡喜,正在準備著當新娘。
婚禮的過程由世紀凱歌全程包辦,婚禮的地點選在于氏旗下的洛菲德城堡中的彩虹大廳內,婚禮的豪華前所未有,美麗的鮮花鋪滿了地面,給人以夢幻的色彩。
於家的人面帶喜氣地迎接著賓客,於家二老笑容滿面,笑得開懷,合不攏嘴。
世紀凱歌,總裁下令世紀凱歌總店停業一天,世紀凱歌總店的所有的人全部為於家的婚禮服務。
世紀凱歌總店內,所有人都在為今日最美麗的新娘細心地妝扮著,冷妍第一次當新娘,心情也極為緊張,有些不安。
「誒,想不到一向以冷靜聞名的冷大美女居然會緊張成這樣?」湯姆森好笑地看著坐立不安的冷妍。
「湯姆森,你還是不是朋友,居然還這樣笑話我!」冷妍白了他一眼,心卻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呵呵,是朋友才這樣,你看你都緊張成什麼樣了!是不是因為當新郎的是於澤峰,你才這樣,要不,我去給替上,試一下,興許你就不緊張了。」湯姆森突然想要逗逗冷妍。
「去,少拿我尋開心,真是沒良心!」冷妍擺了擺手。
「沒良心就不會防著大把大把的鈔票不賺,專門來幫你冷大美女了。」湯姆森裝作很傷心的樣子。
「是,是,我說錯了,我道歉,行了吧,湯大總裁!」冷妍很配合地笑道。
「這還差不多,不然我心裡不平衡。」湯姆森撇撇嘴,很認真地說道,天知道,他可是下了很大決心才祝福他們倆有情人終成眷屬的。
「鈴…」
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冷妍和湯姆森的閒聊,旁邊的化妝師遞過手機,「冷小姐,你的手機!」
「好,謝謝!」冷妍疑惑地拿過手機,看到號碼,原來是戴允文從台北打過來的電話。
她這次婚禮有邀請戴允文,不過他走不開,冷妍也就沒有強求。
「允文,你好!」冷妍很高興接到戴允文的電話。
「小妍,不好了,凱出事了!」戴允文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道。
「你說什麼?凱出什麼事情了?」冷妍的心驀然緊張起來。
「小妍,凱昨天飛往紐約的航班墜機了!」戴允文在電話那頭心情沉重地說道。
「你說凱在那架飛機上?」冷妍頓時覺得五雷轟頂,睜大雙眸,不可置信,腳步因為站不穩而連連後退,她的心彷彿在這一瞬間停止了跳動,所有的事物都在這一刻變得模糊,驚慌失措的淚水從她的眼睛裡溢了出來,剛畫好的妝瞬間變得模糊,她覺得自己的心好難受,好酸澀……
戴允文的話越來越微弱,微弱得她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了,冷妍彷彿木頭一般,僵住了。
所有的人也聽到了電話中的聲音,都靜靜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湯姆森也僵住了,歐陽凱對他來說不算陌生,他們都是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的,也算是同學,聽聞他的噩耗,湯姆森的心也覺得不好受。
一時間,喜事便喪事,冷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換成了痛苦和哭泣。
「小妍……」湯姆森被冷妍現在的表情嚇住了,擔心地喚著她。
她如死灰一般的面容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她此時的情緒變得太差了。
倏然,冷妍衝出化妝室,邊跑邊扯下身上的裝飾物,她急速地衝出世紀凱哥,雙頰的淚水不停地飄出。
外面的人不明所以,均震驚地看著她,於熙在後面不停地叫喚,可是她彷彿聽不到一般,直接衝進一輛車裡,啟動油門,開走了。
追出來的湯姆森也異常不安,「小熙,我去追小妍,你趕緊打電話通知你哥哥,說今天的婚禮暫時取消,快……」
湯姆森果決地下著命令,今天的婚禮,肯定舉行不了了。
「為什麼?」於熙不明白地拉著湯姆森。
「別說話,現在先追上小妍要緊。」湯姆森神情焦急,迅速地上了車。
「我跟你一起去。」於熙打開副駕駛座的門,也上了車。
「嗯!」湯姆森看了於熙一眼,點點頭,迅速啟動油門,看冷妍剛剛開車的速度,他們不得不提起擔心幾分。
車上,湯姆森告訴了於熙事情的經過後,於熙立馬打電話給於澤峰:「哥,今天的婚禮舉行不了了,小妍她現在正趕往XXX航班出事的地點,我和湯姆森正在追小妍的車,你趕緊做好準備!」
「小妍去那裡做什麼?」於澤峰不明白,那個航班墜機的事情他有聽說過,莫非有什麼重要的人在機上,想到這一點,於澤峰的心也提了起來。
「聽說歐陽凱就在機上,現在下落不明!」於熙焦急地說道。
「好,我知道了,你趕緊追到小妍,我馬上過去。」於澤峰掛斷電話,喜悅的心都消失了。
他轉身心情沉重地對於家二老還有冷秀雲說道:「爸媽,今天的婚禮取消了!」
所有的人的臉瞬時一僵,「怎麼回事?」於伯雄皺著眉頭問道。
「歐陽凱在那輛出事的飛機上,至今下落不明,小妍現在正往出事地點趕去!」於澤峰愁眉不展,心情極為沉重,歐陽凱在冷妍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他現在出事,對她無疑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於家人聽於澤峰這樣一說,氣氛也變得極為凝重,歐陽凱這個孩子,他們都很喜歡,如今出事,他們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爸爸媽媽,這裡交給你們了,我現在必須趕往出事地點打聽消息!」於澤峰說道。
「放心吧,這裡就交給我們了!」秦美玉柔和地說道,她的眼裡充滿擔憂。
「爹地,我跟你一起去!」小欣眉頭緊擰,卻冷靜地說道。
「嗯!」於澤峰看了看鎮定異常的兒子,點了點頭,小欣平常就與歐陽凱合得來,這個時候,歐陽凱出事了,他的心情肯定比誰都難受,可是卻表現得這麼鎮定,已經很不簡單了。
冷妍開著車,她覺得自己的心正一片一片地被撕碎,她的內心在期盼著,希望歐陽凱沒事,希望他能夠安然無恙,繼續在她面前嬉皮笑臉,繼續在她面前玩世不恭,繼續耍她,她乞求著:如果歐陽凱沒事,她寧願一輩子不結婚,心甘情願地被他戲耍。
此時,她的腦袋中滿是歐陽凱的歡聲笑語,他設下陷阱、霸道地逼她就範,簽下契約,心甘情願地留在宏帝,當總經理的那一幕,他那得意洋洋,讓人恨不得撕碎他的嘴臉的表情,他每次像無賴一樣,揪著她的尾巴,看他在她面前上演一幕幕的活春宮,他時而調皮,時而憂傷,時而費盡心思逗她開心……
「凱,你千萬不要有事!」
當天,於澤峰和冷妍婚禮推遲的消息立刻傳開,引起一片議論,眾說紛紜。
報紙雜誌爭相報道該消息,眾人紛紛猜測其中緣由,知道內情的人都為這一不幸的消息唏噓不已。
而歐陽凱的屍體由於始終沒辦法找到,判定其存活的機會渺茫,政府最終宣佈其事故死亡。
「小妍,寧波來看你了!」於澤峰帶著慕容寧波走進冷妍的房間,擔憂的說道,冷妍已經不吃不喝好幾天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哥!」冷妍看到慕容寧波,眼淚再一次掉了下來。
於澤峰看了一眼兩兄妹,朝慕容寧波點了下頭,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房間。
「小妍,我聽說你為凱的事情不吃不喝,你這樣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了?」慕容寧波擔心地說道。
「哥,我沒事!對了,哥,我要請你幫我個忙!」冷妍面帶憂傷,從抽屜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慕容寧波。
「辭職信?」慕容寧波看著信封上偌大的三個字,疑惑地看著她。
「嗯,哥,慕容家是宏帝的大股東,你幫我把這個辭職信遞給宏帝集團,應該會比較容易一些。」冷妍求助地看向慕容寧波,她知道慕容翔是宏帝的大股東,說話有一定的份量,那這個辭職信由慕容寧波幫忙呈遞上去,也就少了許多波折。
「哎,好吧!小妍,你真的要辭職嗎?」慕容寧波再一次確定,心中感歎,看來歐陽凱死的這件事對她的打擊真的太大了。
「哥,我已經想了很久了,其實在凱還沒出事之前我就有這個打算,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提,現在,他不在了,一切就順其自然了!」冷妍說道。
「嗯,我明白,小妍,人死不能復生,凱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子折磨自己的!」慕容寧波憐惜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憔悴的面龐,心中難免有些擔憂。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冷妍硬是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夏日的風,吹得人有些煩躁,冷妍吃過早飯,便說要出去散心,於家人也都很贊同,畢竟冷妍已經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一周了。
可是於澤峰卻不放心,冷妍現在的狀態不佳,令人擔心不已,他說要陪她出去,可是硬是被她給拒絕了。
冷妍開著車子,看著她與歐陽凱曾經一起有說有笑、有商有量的各個街道、咖啡廳、餐館以及公園,總之,所有的地方,只要有歐陽凱氣息的地方,她都去了一遍。
可惜,物是人非,如今,歐陽凱卻已經徹徹底底地遠離她了。
記得曾經,歐陽凱曾經一而再再而三地抓弄她,害得她恨得牙癢癢的,甚至咬牙切齒詛咒他,她曾經當著他的面說,她要畫圈圈詛咒他,讓他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如今,一切都成為事實了,她的心也跟著被掏空了一般。
他的音容笑貌,是那麼的和煦,那麼地吸引人。
「凱,難道也是我剋死你的嗎?」冷妍難過地想著,想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只要跟她在一起,只要對她好一點的人,都會出事,都會離她遠去。
她還沒出生,爸爸就離她而去,她剛長大了一些,姐姐又離開了她,現在呢,連歐陽凱也是這樣。
冷妍摸著公園中的欄杆,看著迷茫的世界,人也變得患得患失。
失去的東西太多太珍貴了,多得她無法喘息。
她開著車,看著兩旁的人群,看著歡聲笑語的男男女女,兩行清淚順著兩頰緩緩而下,她的心再一次痛了,痛得窒息,不停地抽泣著,突然覺得自己的頭腦發暈,眼前變得朦朧,她搖了搖頭。
倏然,一輛偌大的卡車朝十字路口疾馳而來,就在轉彎處,冷妍猛地回過神來,鳴笛聲響徹雲際,震得人耳朵欲聾,一驚,她猛地踩了剎車板,轉彎,由於慣性作用,她沒能及時剎住車,車子朝道路邊上的樹幹直直地撞了過去。
冷妍覺得頭上有液體不停地向臉上流下,但是她已經無法顧及,只覺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覺,無盡的黑暗向她襲來。
她笑了,或許這樣,她就真的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