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色鐵青,早在齊孤寞那道欽點傾城皇貴妃暫代皇后,與朕主持祭祀大典的聖旨傳入京城時,她就已經無法控制住心頭的熊熊怒火了。
暫代皇后,如此說法,豈不是擺明了舞琉璃才是他最終選定的皇后人選。那麼,洛貴妃又要放在哪裡,她們洛家又要放在哪裡。皇上這麼做,不是直接告訴眾人,自己這個皇太后再也做不了主嗎!
還沒來得及與皇上計較祭祀一事,現在,連舞琉璃給她下跪這一規矩,他都要廢去不成。
努力壓下心頭強勁的怒火,乾澀面容上勉強擠出一絲簽淺淡的笑意,目光卻是炯炯帶有殺意。
「舞貴妃大好了,哀家也安心了。不過……」拖長的語調昭示著太后的意有所指。
唇畔的笑容更加邪肆,齊孤寞靜靜等待著太后接下來的質問。果然!
「不過既然已經身子安好。皇貴妃也應該注意些禮儀規矩。在這宗廟社稷面前,還是不要落人口實。」
琉璃自然知道太后所指何事,這一次,也確實無從辯駁。不過,身邊的齊孤寞死抓住自己,又如何行禮呢。而這一切,也無從解釋,說是皇上意思,恐怕不到片刻,自己仗持皇寵,脾性嬌縱的傳言就會滿蓋京華。
正在心中怪責著這個始作俑者,齊孤寞已經開口去捋太后的鬍鬚。
「太后不必如此,本就是朕不讓琉璃下跪。」扭頭看著身畔得琉璃,深情無限的為她拂去一縷髮絲,也不看著太后,直接就道:「琉璃身子剛好,行禮一事還是免了吧。」
未待太后開口,又陡然轉過身子,冷冷的掃過一應嬪妃,語調森然。
「何況,太后若真要肅整宮闈,就應該知道。今日有些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剎那間,冰凌目光就將後排的一名宮妃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整個人如癱軟的泥塑。人們被聲響驚動,紛紛退開來,想要看看觸怒聖顏的到底是誰。
一身華彩,眉眼依舊能看出精心修飾過的痕跡。只是此刻,額角的冷汗,顫抖的身軀將平日的橫行風光全部埋葬,風過水無痕。
高台之上瞭解事情的妃嬪,高堂之下不解帝王怒氣的大臣,見了陳貴人,現在都露出一副詭異的模樣。腮邊肌肉不停抖動,看來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無暇顧及於自家人的怯懦,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就嚇破了膽,如何能夠成就大事。本是因為看在她是自家里長相上等的女子才一再相助,豈料……
皺起眉頭,看來她確實不是成大事的材料,也罷,今日維護了自己的顏面,就由她自生自滅吧。
疏散開眉目,太后再度向自己的兒子示好。
「皇上,陳貴人也是因為思念你成疾。哀家見了她的模樣,於心不忍,這才……」
不屑的打斷熱絡話語,齊孤寞嗤笑道:「如此說來,倒是朕的不是,冷落了太后的外甥女?」
四目相對,強烈的君王霸氣逼得太后倒退兩步,心如鼓擂,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琉璃見勢不對,高台下眾大臣都在關注著皇上與太后之間的暗流湧動,實在不宜再爭下去。又想到齊孤寞為人容不得半絲挑釁,所以這等態度多半是故意為之。也不能明著勸,心思一轉,計上心來。
「皇上,我胸口太悶了,咱們還是早些完成了祭天,回去吧。」
盈盈玉手不勝烈日的擋著陽光,聲音低婉。
胸悶二字果然成功轉移了齊孤寞的視線,眼看著琉璃使勁擋著頭頂的陽光,頭顱埋著,又聽了她刻意壓低的音線,只以為她已經很是疲憊。
心疼自責的攬過琉璃的腰肢,舉起寬大的袖口,道:「是朕疏忽了,竟忘了你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咱麼這就進去祭天。大典完了就宣太醫給你看看。」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心急火燎的將琉璃帶進了宗祠裡,哪還有心思與太后對壘,自然也就顧不得追究陳貴人了。
嬪妃們面面相覷,這,這唱的是哪一出?就這麼算了,就因為舞貴妃一句胸悶,皇上就如此簡單的放過了陳貴人。還把太后與洛貴妃都落在了門外。有膽大的偷偷看看洛貴妃與太后的臉,卻被嚇得縮了回去。
太后本就因為年老,而面容枯萎,此時,更是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成為一個巨大的溝壑。
一旁扶著母親的端靜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母親,不安的喚了喚:「母后。」
太后回過神來,拍了拍端靜的手,道:「咱們都別愣著了,要是拖下去,熱壞了舞貴妃,你們誰擔當得起?」
刻意將音量放大,讓滿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今日又為了一個舞貴妃與太后爭吵,卻掩去了她私自安排陳貴人來到宗祠的這一個事實。
隨著舞貴妃二字飄向台下,端靜敏感的發現,有一個男子眉頭陰厲的皺起。
很好,恩愛非凡,寵愛非常。小舞,你果然是世間最厲害的精靈,沒有任何人能逃得過你的動人。上官誠璧微笑點頭,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妹妹見了這一刻會有什麼樣的打擊。在他心裡,總是小舞最重要的。
好看的眉梢隱隱夾雜著擔憂,蘇遠軒在心底燃起怒火,無關於吃醋,無關於情感,只是對於琉璃將要面對的擔心。
齊孤寞,愛上璃兒讓你變得如此蠢笨。在祭天大典上與璃兒如此親暱,跟親手給她安上一個惑亂君王,不敬祖宗的罪名有什麼區別?虧你還如此洋洋得意!微妙的波瀾劃過,或者,這只不過是你又一次的故意安排?
一想到這個可能,蘇遠軒的週身立刻泛起強烈的冷光,讓週遭的人恨不得遠遠躲了開去。都不明白一向溫潤的文武公子這段時日到底是怎麼回事,屢屢做出些與性格不符的事情來。
祭天大典進行的異常順利,在短短的兩個時辰後,所有的儀式便都已經完成。實際上,是因為齊孤寞在一旁虎視眈眈,執行祭祀儀式的禮官根本不敢有任何耽擱,能省去的步驟統統被去掉,而一應需要琉璃跪拜叩首也被齊孤寞一人代替。還道,今日天子親自跪拜,當更有誠意。
下面的官員,哪一個不是體會聖意的好手,見了皇上今日存心體貼袒護舞貴妃,又有誰敢說個不字。不過都是在下面唯唯諾諾,阿諛奉承。道是皇上為國為民勞累身體。
齊孤寞自然知道這批臣子都是些什麼玩意,不過倒是很滿意他們今日的識時務,為他找個台階下,還歌功頌德一番,徹底堵上太后的嘴。因此,倒也不介意在宗廟之上說出一大片今有忠臣輔助,必國祚昌隆的廢話來。
如此作為,其實也是為了安撫一下最近因為他接連整治世家大族,推出新政所帶來的人心浮動。至於下面的大臣們,誰要生硬的對號入座,為自己安上忠臣的名號。他是毫不在意。
最好的就是所有人都以為是在歌頌他們對於朝廷的功德,放鬆警惕。那麼,對於下一波整肅朝堂的行為實在是大大的有力了。
琉璃眼瞅著齊孤寞眼睛也不眨的說出一大篇安撫之語,而面容依舊生硬的難看,不由得在一旁悶笑起來。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緒,想要維持一個皇妃應該有的氣度風範。豈料,直起身子來,竟然看見一副永生難忘的畫面。
倉促抬頭的琉璃,正好對上齊孤寞悄悄溜出的眼神,可是,他在幹什麼?
昨日有事,沒有更新,對不起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