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步輕移,走了過去,微微歎了一口氣。齊孤寞,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皇上呢?
當日在宮中,自己與他大吵一番,本以為就此明白心志,斷了往來。他也確實大怒而去,三月未曾踏足漪瀾殿半步。沒想到,在鍾萃宮時,他竟然會不顧帝王之尊,跳入泥濘的花池中,拚命搭救自己。即使寒症入骨,自己神思恍惚,依然記得,不管什麼時候,總是會有一個溫暖的身子將自己牢牢鎖入懷中,絕望固執的不肯鬆手。貪戀於這份溫暖,所以自己也一直強撐著這最後一口氣息。沒想到,這份溫暖卻是來自於他,這個最不應該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子。
芝蘭香湯中轉醒後,耳邊一直有宮人帶著欽羨的語氣訴說齊孤寞為自己所做的點點滴滴。
「皇上帶著娘娘晝夜趕路,一路上連換了八匹汗血寶馬呢。」
「御醫說,皇上進入香湯之中會有危險,可是皇上還是抱了娘娘進去。皇上真疼娘娘。」
「娘娘這會身子大好了,皇上要是醒了瞧見,不知該有多高興。」
不是不知道齊孤寞為她所做的一切,自打在溫泉中轉醒時,用盡全力卻掙脫不了他一個陷入昏迷中的人。便已經知道,對於自己,齊孤寞投注了多少心力,包含了多少不可放棄。無論這份心意源自於真心或是功利算計,自己都已經被深深打動。他是皇上啊,這樣紆尊降貴,耐著高溫陪伴自己泡在溫泉之中,得有多堅定的意念才能支撐下來!何況,他還因此差點丟了性命,若不是自己醒得快,只怕兩人都要溺斃在水中了。
長長的吐出心頭的氣息,右手探上齊孤寞的額頭。感覺到溫度稍微有些下降,這才放下心來。想要縮回手,為他端過已經涼好的藥水,卻被他一把捉住皓腕。
本能的反映就是要甩開那只突然襲擊的手,待得一個愣神,對上那雙烏黑的眸子,琉璃驚喜的叫道:「皇上,您醒了。」
齊孤寞細細打量著琉璃發自內心的喜悅,舒暢又有些自嘲的道:「這是你第一次在朕面前笑的這般高興。」
琉璃面色一僵,轉而又笑道:「皇上醒了,臣妾自然是高興的。」
「是嗎?「齊孤寞掙扎著要起身,但是頗為費力。琉璃見狀,連忙扶著他,為他在背後墊下軟墊,讓齊孤寞靠坐在床頭。
齊孤寞靜靜的看著琉璃為他細心打理一切,心頭湧起從未有過的幸福滿足。多麼不可思議啊,這麼些年來,無論他在朝堂上取得多大的成績,在後宮之中如何勝利的打壓了太后一黨的氣焰。都從未有過這樣單純的幸福感覺。幾個單薄無比的動作,就將他心頭塵封已久的琴弦撥動,奏出生澀但歡快的曲調。
察覺到齊孤寞癡纏眷戀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流連,琉璃心頭如擊鼓一般,跳躍起伏。忍受不了這曖昧的氣息,琉璃低下頭,語調有絲慌張。
「皇上,御醫說您是身子受熱過重,只要休息兩天就好。皇上不必擔心。」
瞧出琉璃此刻的慌張,難得的調皮心態從心底深處躍出,齊孤寞伸手支起自己的下巴。故作不知的捏捏在自己手中的柔荑,慵懶的道:「有愛妃在此陪著朕,朕自然不會擔心。」
頭顱伸過去靠近琉璃,魅惑的氣息噴吐在琉璃嬌嫩的肌膚上,著上一縷縷嫣紅,滿意的看著琉璃更顯慌亂卻沒有如往常般退縮畏懼的表情。齊孤寞接著道:「愛妃的身子為何發抖呢?」
血液在肌膚中急速流淌,琉璃慌亂的道:「沒,沒有。臣妾沒有發抖。」
「沒有,是嗎?」疑惑的皺皺眉頭,齊孤寞將琉璃的身子貼入懷中,狐疑的道:「怎麼愛妃的身子還是這麼冰涼。」忽而又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御醫不是說朕受熱太過嗎,既如此,不如就由朕為愛妃暖暖身子吧。」
心臟幾乎要彈跳出來,琉璃嚇得猛然推開齊孤寞,道:「皇上,你,你身子還沒好。而且臣妾還不冷。」
看著琉璃慌張的表情,心頭湧起一股甜膩的氣息,忍不住心頭清冽的幸福感覺,扯開喉嚨大笑出聲來。在這一個靜謐的空間裡,齊孤寞突如其來的笑聲無疑顯得十分突兀,收到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一般明顯。
外邊眾人本來正是提心吊膽的伺候著,這會聽見這樣一連串的大笑,不由驚喜過望,由太醫領著,進入了屋裡。一進屋,瞧見齊孤寞果然坐在床頭,心情甚佳的樣子,太醫不由得跪下去,高興的道:「臣等恭喜皇上,皇上洪福齊天。」
琉璃本是被這一長串的笑聲給震得迷糊過去,這會子,見了這麼多人,反而是清醒了過來。再一醒悟,發現自己的皓腕仍舊被齊孤寞捏在掌中,頓覺有些不好意思,手上使勁掙脫,嘴裡道:「皇上,這藥涼了,臣妾去給您熱一熱吧。」
覺出琉璃明顯的掙扎,齊孤寞臉上呈現出不豫,冷下眼神,掃視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群,慢條斯理的道:「這種事情,不需要你親自去做。」
宮中奴才何等機敏,立刻就有人道:「奴才該死,奴才們這就去為皇上重新煎藥。」藥字尚未落地,一屋子奴才已經迅捷有素的退了開去,剛才還熱鬧無比的寢居重歸於曖昧不清的平靜。
琉璃難以忍受這種詭異的平靜,晃了晃身子,手上使勁,想要掙脫開去,「皇上,臣妾去為您拿件外衣披上吧。」
「拿什麼外衣,御醫都說朕是熱氣太重,你卻還要為朕添衣。」
回應齊孤寞的依舊只有低垂的頭顱,齊孤寞牽強的扯出一個生硬的笑容,語氣中有著從未可見的落寞。
「琉璃,你就這般不願意見我嗎?」
哀戚聲音觸動琉璃心底的柔軟,琉璃慌忙抬頭,「不,臣妾只是,只是……」
盈盈剪瞳盛滿不可逃離的痛楚,咬咬牙道:「臣妾只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你。」
「為什麼?」強勢的抬起琉璃的下顎,逼她迎視自己的目光。
「要怎麼面對你呢,是把你當做姐夫,還是丈夫。或者是一個費盡心機利用我的君王,還是不顧自身安危拯救我於水火之中的恩人?」萬千紊亂思緒化作質問射向齊孤寞胸口,壓下心頭的不忍和不知名的心痛,琉璃接著吐露心扉。
「你曾經為了自己的目的將我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又將我冰封在漪瀾殿三月,我以為你徹底放過我。沒想到,你卻會在我最狼狽不堪的時候,伸出你的手。現在,你又為了我,不惜以身犯險,豁出性命,我真的被你搞糊塗了,現在的我甚至不知道應該恨你還是感激你。」顫抖著話語,琉璃盯視著齊孤寞,「皇上,這樣的情況下,要我如何面對你?」
承載天下的肩膀戰慄不堪,齊孤寞帶著蒼涼的話音無力響起。
「若是我既不要你的恨,也拒絕你的感激呢?」瞧見琉璃愕然的神情,齊孤寞自嘲的一笑。「若我說我只想要你的愛呢?」
「皇上!」任憑琉璃如何聰明,也絕不會想到齊孤寞居然對她說出一個愛字。震驚直接化作蒼白寫滿俏臉,落進齊孤寞受傷的心裡。
「不敢相信是不是。朕曾經口口聲聲拒絕將真心交付給你,現在卻在這裡祈求你的愛。」
本想直接的拒絕,奇怪的是,見了齊孤寞落寞惆悵的身影,殘酷話語到了嘴邊總會被另一股強大意念壓了回去,就這樣,繞了幾個圈子,琉璃依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似乎是瞧出了琉璃的為難,齊孤寞淡然一笑,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否則以後也許我再沒機會這樣放縱自己了」
鬆了一口氣,琉璃微微地點點頭,安靜站在原地。心頭早已起了萬千波瀾。
齊孤寞艱難的吐出心頭一口悶氣,整理一下心頭稍顯凌亂的思緒,神情有絲心甘情願的恍惚迷茫。
「我一直以為,只要手握江山大權,一切便盡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唯獨你,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所有事情便跳脫了一切安排好的節奏,你是一個意外。」
溫柔注視著眼前嬌弱動人的女子,齊孤寞滿心滿臉全是無可奈何。
「琉璃,相信我,如果我可以控制,我絕對不會讓自己愛上你。漪瀾殿中,第一次見你,你為了一群奴才頂撞我,不是沒有想過嚴懲你。可是我卻下不了那個會傷害你的命令。我告訴自己,我這樣做是為了清揚,為了將來得到你父親的支持。我在心慌中說服自己。但是慈安宮中,看見你身受杖責,我心如刀割,那個時候起,我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此生此世,你我之間恐怕總有一段牽扯不斷的緣分了。我下定決心要去寵愛你,呵護你,你卻要求我所有的真心。我給不起你想要的東西,所以我落荒而逃,接受別人的條件,不再見你。我以為可以就此斬斷我們之間所有的牽絆。可是……」
顫抖著滾熱的手掌撫觸上那張佈滿憔悴的面頰,齊孤寞喉結滾動,「琉璃,我已經盡力了。我盡力想要給你寧靜生活。可是為什麼你偏偏要步出漪瀾殿,偏偏要再一次讓我為你魂牽夢縈,讓我知道這一生再也割捨不下你!」落寞表情忽然化作執著癡狂,如同發瘋一般緊緊攥住琉璃的胳膊,齊孤寞宣誓道:「琉璃,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你離開。」
曾經竭盡全力想要忘掉腦海中的窈窕倩影,無奈命中注定,在她逐漸退出他的生活時,一個無心的錯誤再一次將兩人的生命軌跡重疊起來,他成為拯救她的唯一希望,而他又甘之如飴。既然老天心心唸唸將他們結成一個同心扣,這一次,他又為何還要放棄上天的恩賜呢。孤獨寂寞的人生他已經過得太久太久了。
一聲聲如泣如訴的淒絕表白像是暴雨中的冰雹,來勢洶洶徹底將琉璃擊打粉碎。從來不知道,對於自己,這個冷酷的君王居然是有著這麼多的困苦煩憂,原來他們都只是一樣的可憐人。
「愛而不得,放又不甘。」呢喃悲調,琉璃擦去眼中的淚珠,問道:「皇上,你明知道你不應該愛我。」
「是,我不應該愛你,但是我注定愛你。」
老天爺跟他們兩個人開了一個淒美的玩笑,在他們決定最終將彼此視作陌路人的時候,道路轉了個詭異的彎道,然後……一切歸於真心!
齊孤寞愛琉璃,愛的整顆心發痛,琉璃思念著自己的軒哥哥,可是此生再難相見!現在這種情況,只是讓琉璃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慌亂起來,驀然發現,對著齊孤寞如此絕望的表白,她的拒絕是那麼難以啟齒。
艱難的轉過身子,顫抖著嗓音道:「皇上,我想先靜一靜。」
盛滿傷痛的眼睛留戀的看著那個孤單倔強的小小身子,知道她此刻心情有多麼的混亂不堪,無法抉擇。齊孤寞心頭忽然鄙夷起自己來,琉璃那麼善良,在自己這一番肺腑表白後,又怎麼會毫不動搖,讓他一個人在深宮中孤獨生存,即使她不愛自己!真的不能,也不願再逼她了!
空靈的話音帶著濃重的疲倦,「朕,有些累了,你照顧朕這麼久,也便先回去休息吧。」
不願轉身繼續面對齊孤寞,琉璃感激他的體貼,仍舊背過身子,淡淡道:「臣妾先行告退,皇上好好休息吧。」說完這一句套話,嬌弱的身影便快速的逃離出了齊孤寞的視線!
靜靜的看著琉璃倉皇無助的背影,齊孤寞忽然不知道今天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琉璃本來已經平靜的心緒,安寧的生活將會因為他今天這番話徹底毀滅。他不僅背棄了對蘇遠軒的承諾,也將以後的磨難痛苦都強加上了琉璃。驟然濃烈的淒愴折磨著他內疚的心緒,化作聲聲大笑。可是即使成為了一個自私的魔,他依舊,依舊放不開她呀。
羸弱身影穿梭在錦繡花園之中,琉璃傾盡全力奔跑著,想要突出這片噬人的心痛,周圍的景物像是雲彩一般,不斷變幻出迷離的美景。可是漸漸的,琉璃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她跑了那麼久,逃了那麼久,最終還是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跌落成碎片的心。怔怔的坐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了,躲不開,避不開,原來一切都是枉然,只是枉然。
怔怔的跌倒在地上,腦海裡全是這些日子以來最折磨的畫面。
冰天雪地裡,軒哥哥抱著自己,一遍遍呼喚自己的名字,「璃兒,璃兒。」一聲呼喊,一把利劍,反反覆覆切割著兩人無望悲哀的心。
漪瀾殿中,一串精緻的糖葫蘆,帶著他特有的馨香暖意,一顆一顆化作他最痛苦的溫暖沁入心脾,讓兩個人痛在一處。
淒淒苦笑,原以為啊,就這樣守著對軒哥哥永生難忘的懷念在宮裡孤獨終老,也許這並不是一件壞事,也許能守著自己最純淨的心過一輩子亦是件幸福的事。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一定要讓她再度踏出漪瀾殿,要讓自己的心被誠璧哥哥的絕情撕裂,還要讓她在最脆弱的時候親眼見證齊孤寞的深情,甚至欠下永生無法償還的債。
「聽著,琉璃活,你們生,琉璃死,你們……十族盡滅。」鬼魅的話音聽在她渾濁但清晰的腦海裡卻有著異樣的溫暖。讓她在黑暗世界裡一直盡力保持著最後的殘缺氣息。
「為什麼要走出漪瀾殿,讓我這一生再也割捨不下你。」
「我不應該愛你,可是我注定愛你。」
「天下的男人,都是為了權勢而犧牲一切。」
「在這個宮裡,誰都只能身不由己。」
低沉話音裡承載的全是一個帝王的不甘與任命,齊孤寞,齊孤寞,到底是什麼樣的痛苦才能讓驕傲的你變成這樣進退不得的可憐人。明明不甘心被命運所操控,偏偏不得不將上天的安排視為自己所有的人生。這一次,對於我,你也是同樣的無能為力了嗎?
痛苦憂傷的目光垂垂落到皓腕上,澄淨的鐲子此刻也發出了慘淡的光芒,琉璃心頭一痛,喃喃道:「姐姐,姐姐,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滴滴淚珠灑向琉璃鐲子,留下淺淡的痕跡,又迅速滑到地面,被乾澀的地面吞噬。即使這滴淚是多麼不願意順應萬物規律。
癡癡的笑了起來,琉璃不知該是喜是憂於自己突來的明朗,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終於明白,姐姐當初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若是爭不過命運,那麼就加速他的前行。」原來,姐姐只是想要告訴她,凡事只能順勢而為。想來,在宮中沉浮多年的姐姐得出這句結論時亦是一般的心痛神傷吧。在這個宮裡,誰都只能身不由己。
單薄顫抖的手放在心口,感觸著自己狂亂微弱的心跳,在腦中最後一次放縱的回憶著那個白衣翩然的男子,自己曾經最美麗的夢想。
「璃兒,我帶你去看花燈。」翩然的少年一臉噙笑看著面前嬌俏的女娃。
女娃歡喜的跳著拍手,抱著少年的腰肢,咯咯直笑,「好啊,好啊,璃兒就知道軒哥哥最好了,璃兒最喜歡軒哥哥了。」
少年笑得更加溫柔,拍拍女孩的臉,無比認真的說:「軒哥哥也最愛琉璃了。」
鮮花叢中,少年急速翻飛,停在地面時,手裡無數美麗的蝴蝶飛散開來,女娃在旁邊大笑著道:「軒哥哥好厲害,璃兒還要看蝴蝶飛。」
少年寵溺的一笑,再度施展輕功,在花叢飛翔,將蝴蝶抓住,再放掉,開心的重複著這一個單調的動作。
幽幽山谷裡,文雅男子將手中的花環輕輕的放在清麗女孩頭上,繾綣多情。
「璃兒,好看嗎?」
女孩嬌羞的抬起頭,滿心滿眼裡全是一個少女的愛慕憧憬。
「好看,璃兒以後都要軒哥哥為我做花環。」
男子笑的如沐春風,答的堅定無比:「好。」
紛繁的甜美記憶化作世間最鋒利的劍反反覆覆切割著琉璃此時的堅決,蘇遠軒的溫柔,齊孤寞的悲傷猶如洶湧的潮水,一波波拍打過來,琉璃使勁甩著自己這顆沉重的頭顱,似想要扔掉這些繁雜的慾念。無聲的,洶湧波濤最終畏懼於琉璃此刻的堅決,退離戰場。琉璃揮手抹抹淚水,擦掉今後不屬於她的懦弱,咬緊了銀牙,面上是前所未見的狠厲。
纖纖玉手顫顫巍巍的頸項上拽出一根絲線,一點一點的,琉璃牙關咬緊,痛苦而執著的拉出她的生命,柔白的絲線即使萬般不願,還是被徹底拽離琉璃滾熱的肌膚。絲線那頭,終於還是現出了它的容顏。
那是一個小小的玉葫蘆,純淨的羊脂玉被精細無比的雕刻成了一個可愛的玉葫蘆,十三年了,這個玉葫蘆陪伴著琉璃整整十三年,對於它,琉璃一直愛若生命,只因為它原本的主人是那個溫潤的男子。
這塊羊脂玉本是蘇遠軒生辰之時得到的禮物,見了琉璃喜歡,蘇遠軒不惜以世子之尊,親自學習玉雕技藝,然後一點點的為琉璃雕成了這個玉葫蘆。
怔怔的看著這個泛著淚光的白玉,心在不斷呼喚她停止將要進行的殘忍,曾經,它是她的生命,唯恐別人將它有一絲損毀,而現在,她卻要對它做出最殘忍的事情!水亮的眼睛緩緩閉上,無法接受將要面對的現實,琉璃選擇逃避,右手發狠的拽上絲線,使勁一拉,線斷心碎!將玉葫蘆緊緊握在手中,想要最後記住它過往的溫暖。
終於,頹然無力的鬆開緊握的拳頭,清脆的哀鳴聲響起,玉葫蘆,她珍而又珍的玉葫蘆,她青春年少時最美麗的記憶,她一生最甜美的夢,碎了……
再是不甘不願,也要有承受的一刻。睜開緊閉的雙眼,一片模糊中,依舊有著清晰無比的碎片泛著凜凜冷光呈現在她的面前,在這個蕭索的空曠裡,無聲的斥責她的冷心冷情。
悠然的笑容帶著決裂的慘痛,原來最殘忍的不是決定,而是成為事實之後的面對。琉璃將一顆顆渾圓的珍珠逼回眼眶,今時今日,她再也不要這些虛無的東西,因為,他,已經無法再為自己拭去眼淚。
不再看那一地的碎片,琉璃利落的起身,對著花園中一池碧水稍稍整理了一下慘淡的容顏,然後,輕快冰冷的腳步飛揚,往皇陵主殿中而去,因為,那裡有她的丈夫!一個她今生都再也無法割捨的人。
山谷中特有的馨香吸引齊孤寞久久的駐足在窗前,很久了,依稀記得彷彿是從被立為太子開始,自己就被一堆的龐雜事務所圍繞,上書房學習帝王之術,演武場上御馬彎弓,朝堂之上政事浩瀚,後宮之中千嬌百媚,從太子到皇上,這一路,他走的到底有多心酸,有多孤寂呢。多少年了,未曾這樣欣賞過純粹的花木,呼吸過原始的芬芳。
以前有清揚,成為他烈日下最舒心的甘泉,一切的一切,只要困擾到他,清揚總會想法子抹平他緊皺的眉頭。可是,幸福太短暫,箭一般射出,射中紅心,穿透了靶,他與清揚的幸福透支了清揚原本花一樣燦爛的生命。然後,清揚消失了,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地獄裡沉淪了三年,在他逐漸變作魔的時候,琉璃卻帶著世間最絢爛的光芒照亮他所有的黑暗,心又被一顆顆拼湊起來。
琉璃,我的琉璃,這一次我賭上全部的真心和自尊,你可不可以與我就此相守。心臟急劇的跳動,齊孤寞茫然無措的如同七八歲的稚氣孩童,他是朝堂上的君王,卻是情場上最無能的失敗者,對於愛,他總是有那麼多的無能為力,擦肩而過。
輕盈的腳步踏著山谷中屢屢靜謐,來到了空曠殿宇中。靜靜看視著這個一直孤單的背影,琉璃心頭忽然湧起強烈的辛酸,血液裡有種叫心疼的感覺在湧動。
他是皇上啊,富有天下,卻只能一個人站在這裡感觸陽光,身後有靜默的宮人,有華麗的桌椅,可是一切都與他那麼格格不入,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已經被天地遺棄了,從頭至尾,都只有他一個人在抗爭。
再一次,琉璃肯定自己的選擇,既然他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那麼就讓他們選擇彼此溫暖吧。
凝視著窗外漸漸下沉的紅日,齊孤寞失望的歎了口氣,已經一天了,她再也沒有出現。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只不過是一個救命之恩,怎麼就能讓她放棄心裡最珍視的愛,與他並肩攜手呢?心一寸寸沉入谷底,沉入黑暗的冷清裡,就在即將永生墜入地獄時,一個天籟瞬間點亮他所有的生命。
「皇上怎麼跟個孩子似的,才剛好一點,就到處走動。」
一件薄薄的衣衫隨著嗔怪的話語隨即落在了齊孤寞的肩頭上,奇異的,如此單薄的一件衣物,卻是讓齊孤寞從髮膚一直暖到了血液裡。
迅疾的抓住那只將要離開他肩頭的溫軟小手,齊孤寞繃直了身子,有些不確定的翕動唇瓣。
「琉璃,是你嗎?」波折的聲線折射出了說話人此時的不安與驚喜,惶恐不安的模樣像是受驚的孤雁,怯怯的。
琉璃心頭再度湧起強烈的心疼,看著近在咫尺的顫抖背影,琉璃掙脫了那只抓過來的手,感覺到那具身子在這一動作下明顯的僵硬和頹然的放手。然而,這樣的悲哀只有一瞬!
抽回了自己的手,琉璃整個人貼上了齊孤寞的後背,雙手輕輕環住他瘦削的腰肢,吸收他表裡的溫暖,融化他堅冰的內心。
「琉璃?」再一次的呼喚已經被洶湧的情感所覆蓋,那急促的心跳將齊孤寞整個人都給燃燒起來,似乎看見了曾經的冬雪在悄悄融化。
「皇上,以後就剩下我們彼此照顧了。」
猛烈的日光穿透經年的陰暗,天地間,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聲響,只有那一個女子有絲彷徨卻堅決無比的話語。
「今後,彼此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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