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中,齊孤寞腳步邁得極快,倒也不覺得累,只是身心都鬆快著,一腔喜悅滿滿充斥在心頭。眉梢嘴角都不自覺的飛揚起來。毫不顧忌身後奴才竊笑的神情。
人們都知道皇上現在心情是極好的,剛才漪瀾殿的小太監來報,說是舞貴妃醒過來了。皇上便興致重重的放下手中的政務,要趕往漪瀾殿。見皇上高興,他們這些做奴才也輕鬆不少。
花叢中馥郁芬芳,偶有蝴蝶蹁躚飛舞。三三兩兩停足在嬌艷花瓣上,清風徐徐而過,一陣芳香鑽入鼻翼。齊孤寞只覺得從未有過的寧神舒暢。
頓足看看旁邊的紫色花朵,道:「這是什麼花?」
立刻就有御花園匠人從一側上前答道:「回皇上,這是產自江南落英谷的紫檀香。」
「落英谷?」記得當初影衛遞上的一疊記錄裡面,提到過她曾經在姨母的落英宮中居住五年,那麼這樣淡雅高潔的花她是否會喜歡?
唇畔映笑,「這花極好,今後御花園要多種這樣的花。」
花匠匍匐帶地:「奴才遵旨。」
抬腳要走,想起了什麼,齊孤寞又頓住腳步:「待會挑兩盆上好的紫檀香送到漪瀾殿去。」
「是。」
琉璃本是應該躺在床上靜養,等著太醫晚些時候的第三次診脈。可她一來因為心緒不寧,放不下那些無辜致死的奴才,二來在床上歪了兩日,實在覺得週身睏倦不已。懶洋洋的沒有力氣。昔日在落英宮時,姨母頗為注重養生之道,要求她每日必早起至山谷中慢行半個時辰,方能提氣寧神。所以,邊想著要到漪瀾殿外的院子裡坐會兒。
但是一屋子奴才且不說因著皇上的聖旨,太醫的叮囑,就是因了她拚死相救的這份情意,都斷斷不敢同意她這樣的做法。見她想要起身,一個個都跪在地上,誠惶誠恐,一口一個娘娘恕罪。尤其是紅妝與碧玉更是哭的彷彿淚人一般。
瞧見了一地黑壓壓的人頭,琉璃哪還有心思去外面。只得對著紅妝道:「不出去便不出去吧,你們扶我依著暖炕坐會兒便是。躺久了身上難受呢。」
紅妝抹抹眼淚,喚了碧玉起身,一起小心的將琉璃扶到暖炕那坐下了。因為暖炕正好對著通向院子的一個雕花窗戶,既能瞧見窗外的滿園春色又不致讓眾人為難,琉璃心下舒暢起來,叫人們都散去做各自事情,只留下碧玉紅妝在跟前伺候。
因著背部有傷,琉璃只能側臥著,紅妝見她無聊,道:「娘娘可要看看書。」
琉璃扭過頭,感興趣的問:「怎麼這漪瀾殿中還有藏書嗎?」
她本身是極愛看書的,出身世家,加上姨母乃天下第一才女,琴棋書畫她從小皆有涉獵。何況,蘇遠軒自幼與她親厚,常與她切磋詩詞。只是天祈朝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訓示,後宮嬪妃都是不大看書的,偶有翻閱,也不過是些《列女傳》之類的教化女子恪守婦道的書籍,所以她從未想過這深宮之中居然會有藏書,更遑論六大主殿之首的漪瀾殿了。
「娘娘不知,皇上最是喜歡看書。前年下了詔令在宮中新建了一座藏書院,說是宮中嬪妃,宗室近臣都可以去看書呢。」
「哦,皇上還有這樣的旨意?」他竟然讓女子看書,甚至可以說是鼓勵女子看書。他就不怕女子看得多了長了心智謀略,威脅到他的江山嗎?
成婚當晚的變幻莫測,慈安宮的著急眼神,未進宮前聽聞的專橫霸道,冷酷無情,民間傳唱的盛世明君,宮廷之中的打破成規讓她越來越不明白這個皇上,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娘娘若是想看什麼,奴婢這就去取回來。」
琉璃瞧見紅妝興致極高的樣子,不想拂了她的一片心意,隨口說道:「既是如此,宮中可有文武公子的詩集,若有,你便去給我取幾本過來吧。」
若是要看,就要看他的東西。這個念頭閃過,心頭不由得泛上微微苦澀。當初存定了此生再不相見的心思入宮,本以為就此斬斷癡念,無奈情之一字,太過磨人,即使齊孤寞對她可算是恩寵有加又如何,心頭那道溫雅如玉的身影終究不曾消去半分。她拼盡全身的力量不去想他,現在只一句無心的話語就把她真實的想法給暴露出來了。軒哥哥,此生此世,你我還會有再見之期嗎?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揉了揉眼睛,將要跌出的串串珍珠給逼退回去。
紅妝不知就裡,聽見文武公子幾個字,反而恍然大悟,「是了,奴婢怎麼忘了,娘娘與文武公子本是表兄妹呢,奴婢這就去拿去。」
心下顫動,「怎麼,這宮裡還真有他的詩集。」
「娘娘說笑了,蘇公子可是當今第一才子,如何能沒有他的墨寶呢。」說罷,施了個禮,就要出去。
琉璃未再說話,垂下視線,瞧見守在門口的碧玉頭重的樣子,顯然是無聊了。撲哧一笑,並未說破,「碧玉,那書恐怕極多,你陪著紅妝一起過去吧。」
碧玉頭抬得極快,歡喜的道:「是,娘娘,奴婢這就去。」
紅妝自然明瞭琉璃是故意縱著碧玉愛玩鬧的小孩心性,搖搖頭,點上碧玉的額頭,道:「還不隨我出去。」
「去吧,讓我一個人歇會兒。」
碧玉歡天喜地的挽著紅妝出門去了。琉璃身上有傷,半了這麼半天,身子亦有些困乏。索性背對著窗口,側躺了下來。準備養養神。
齊孤寞進到內殿,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幅美人春睡圖。白皙嬌小的雙足裸露在外,腳趾頭無意識的蜷起,在冰冷空氣中微微瑟縮。只著了一件月浣紗的身子顯出單薄晶瑩的柔軟肌膚,眉若遠山,唇如花瓣,卷睫輕輕顫動,眼角猶帶著一絲濕意。獨有的嬌媚婉約讓人望而生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