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 踏海錄 十 色即是空1
    山崖後轉出了一個女子,正是那淨海王。只是她穿著一身薄紗長裙,方才在雨中來去,長裙被雨打濕後都貼在了身上,看去簡直就和沒穿一般,極是妖冶艷麗。無心看得眼一下直了,期期艾艾道:「貧……貧道當然知道。」

    他知是知道那淨海王就躲在近處,卻沒想到會穿得如此妖艷,只覺鼻腔發熱,鼻血也險些要噴出來。這副樣子那女子都看在眼裡,暗暗發笑,道:「小道士,真想不到你居然會有這等本事,最後站在這裡的是你。」

    無心皺了皺眉,道:「我奇怪的只是方纔我將那阿耆尼珠弄沒了,你居然也不出來。」他早就知道這女子在這裡,一直擔心她會和秦明容兩人聯手攻來,所以一直小心翼翼,沒想到直到秦明容被自己拿下她仍不出來。若不是自己叫破,只怕她是不會出來的。

    那女子咯咯一笑。她笑得極媚,無心看了不由心神一蕩,趕緊在指節上一掐。那女子道:「阿耆尼珠我可沒半點興趣,那是秦明容才要這個。」

    無心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那女子看著無心,微笑道:「只是我都看走了眼,你這小雜毛居然如此機靈,看來一開始就沒上當了。」

    無心聽她誇讚,縱然被罵了一句「小雜毛」也是樂不可支,道:「姑娘,我可是正一道嫡派火居道士,不是尋常雜毛。火居道士你知道吧?那是不忌葷酒嫁娶的,跟俗人無異。」

    那女子掩住口,笑道:「原來是個酒肉道士啊。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看出破綻來的?」

    她一直住在單馬錫,對道家也只知道秦明容荀明讚的北天師道,根本不知道門中還有這許多派別,對此也沒什麼興趣。無心見她根本不追問火居道士有什麼不同,一肚皮學問也倒不出來,不覺有些沮喪,道:「其實在你那王府中我就已經有所懷疑了。你說是婆摩羅耶闖到那裡擒走了耘公,若真是他幹的,他怎知耘公何時去你那裡?萬一你今日不外出,這主意豈不全盤落空?等我見了婆摩羅耶,此人果是妖人,只是他連與我惡鬥時都不出草棚,顯然是為了守護那堆火,又豈能冒險離開,跑那麼遠的地方來捉拿耘公?若說他要取人心為祭,隨便哪裡捉個人,也比捉住耘公幾人方便安全得多。」

    那女子點了點頭,道:「我還以為這計策天衣無縫,原來有這許多破綻。小道士,你當真了得。」

    無心聽她欽佩,更是得意,道:「此時我就明白這是個圈套了。可這圈套為何要套到我頭上來?回過頭去想,定然是你們發現我能破了攝生咒,便起意要借我之力對付婆摩羅耶。婆摩羅耶專心在此應付阿耆尼珠,用腳想也不會信他統領一夥海賊在海上劫掠,所以統領海賊的,自是你們了。你身為淨海王,一面收取過往船隻供奉,一面又劫持船隻,兩頭賺錢,這秘密若被別人知曉,你這淨海王自然做不下去了,想在關起門來做皇帝,那也不成了。所以以前一旦動手,定不留活口。這回耘公安然脫身,船上之人都與你那些兼當海賊的手下打過照面,你生怕被他們看出破綻。擒走他,一來可以引出我,二來滅口,這計策一石二鳥,想得倒也周全。」

    那女子抿著嘴,微笑道:「那你連荀明贊、秦明容師兄弟二人一體也猜到了麼?」

    無心搖了搖頭道:「這個一開始哪裡猜得到,我只以為你們還有一個人。一直要到荀明贊自稱在修阿濕毗尼術,我這才懷疑他是一身二體。不過他這一身二體有點不同,是中了你們的圈套,我只是還想不通這秦明容到底是什麼來路?」

    那女子道:「他們是師兄弟二人,不過秦明容因為修習天竺秘術,被老國師逐出。兩年前,他突然回來,連我都嚇了一跳,他模樣大變,竟然成了個山魈。」

    無心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阿濕毗尼術自然是秦明容先修的,他在天竺想必是遇到了什麼厲害對頭,身體被毀,只得存身於山魈之中。而傳給荀明讚的阿濕毗尼術又定然本身就有錯誤,存心是要害他,怪不得他會走火入魔。」

    那女子道:「小道士果然聰明。秦明容在天竺與那伽隱者團交惡,殺了他們首腦人物,結果被那伽隱者團合力誅殺。他修習過阿濕毗尼術,及時躲入那山魈體內,這才逃過一劫。他是想奪取荀明贊身體,只是若不以阿耆尼珠清除那伽術余患,他就不能完全奪得荀明贊之體。」

    無心道:「那伽是八部眾裡的龍眾,屬水。水火相剋,果然是解救之法,這秦明容倒也不差。不過我先前倒沒想到他存身在山魈體內,只以為他與荀明贊一身二體,交互出現。」無心在中原時與一個邪派竹山教惡鬥,竹山教教主是個少女,便是一身二體,有時陰狠毒辣,又有卻又是個弱不經風的富家小姐。無心有一句話卻沒有說,那竹山教的少女教主是因為體有朱雀神煞,因此才會一身二體,他有點懷疑鐵希帶出的白虎神煞也有這般效用。現在才知道阿耆尼珠是解救秦明容舊傷的靈藥,怪不得秦明容勢在必得,而這女子卻無動於衷。

    那女子道:「秦明容野心很大,他還想著積聚財力,收買周邊土人,準備先滅廖內,再吞滿者伯夷,進而吞併暹邏,最終奪得天竺全境。他也不想想,單馬錫一共就這般一點大,哪裡吞得了。」

    廖內是離單馬錫不遠的一些小島,向來女主相傳,是個極小的小國。只是廖內雖小,總有幾萬人口,比單馬錫也大了近十倍,秦明容想吞廖內已近乎妄想,至於說要滅掉滿者伯夷、暹邏諸多強國,更是癡人說夢。無心最厭惡這等爭權奪勢之事,哼了一聲道:「螳臂擋車,蛇口吞象。」

    那女子道:「是啊是啊。所以秦明容死了也就死了,不過小道士,我倒有點奇怪你為什麼會不殺了他。」

    無心道:「秦明容該死,可荀明贊又沒什麼錯。我無心真人大好男兒,豈能妄殺無辜。」

    那女子笑了笑,道:「你不殺他可怎麼行,父王當初跟我說要恢復故土,可中國那麼遠,又那麼大,這話無從說起。單馬錫小雖小,倒也不差。無心,你本事不壞,你殺了他後,就留在這裡當國師吧,我封你做貴妃。」

    無心嚇了一跳,道:「封我做什麼?你不是說兵馬都監麼?那一千兩還算不算?」

    那女子笑得花枝亂顫,道:「你做了貴妃,整個單馬錫都是你的。」她身上衣服單薄,再一笑更是誘人。無心心中一動,忖道:「『男貴妃』,名字雖然不好聽,倒也不錯的。啊唷不好,她是王,封我做貴妃,那定然已經有個男皇后了。要是再弄個三宮六院,我豈不是要和別的男人爭?」一千兩銀子雖然誘惑力極大,可想到夾在一堆男人中向這女子獻媚,他就覺得渾身發毛,乾笑道:「名份我也不要了……」

    那女子更是笑道:「啊唷,你難道只要我臨幸一番便夠了麼?」

    無心見她媚態橫生,險些便要酥倒,涎著臉笑道:「大王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小道哪敢有違。」

    他還要再說,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

    這是拉丁文的主禱文,正是莎琳娜的聲音。一聽莎琳娜的聲音,無心如冷水澆頭,心道:「啊呀,我在胡說什麼,這女人好厲害,莎姑娘不要聽到我跟她說的瘋話了吧?」

    他心神一凜,腦中已是一片清明。卻聽那女子一聲慘叫,手掩住肩頭。她的衣服很單薄,原先看不出來,但此時右肩卻有一塊地方滲出血來,染得肩頭的薄紗一片殷紅。無心吃了一驚,心道:「到船上來的果然是她!」

    到船上來過的那個黑影與無心打過一個照面,肩頭曾中了無心一劍。無心原本以為是荀明贊,但荀明贊肩頭無傷,他就懷疑是那女子了。可是這女子身上只穿著薄紗衣服,週身上下都一覽無餘,他直勾勾看了半天也沒發現異樣,也一直揣摸不透。等莎琳娜一來,剛念這一段主禱文,他這才知道這女子果然就是那吸血鬼了。

    那女子痛苦萬分,忽然尖叫了一聲,猛地向莎琳娜撲去。她的動作快得異乎尋常,但無心出手更快,身形一晃,已擋住了她的去路,手一晃,三張符紙同時飛出,攔在那女子身前。這三張符紙在空中無火自燃,那女子也識得厲害,硬生生止住腳步,喝道:「無心,你真要和我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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